这工匠的事情可是李鸿盛老早就开始打主意的。在中国的历朝历代,工匠仆役都是下等人,社会地位极为低下,纵然是在商品社会相对来说极为发达的宋朝,商人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到达了历史上的顶峰,可工匠依旧是低人一等。不过虽然在社会地位上不如农民,可日子过得总要比普通农民好一些。也正因此,基隆招募工匠的计划迟迟达不成目标,只能依靠自己有限的资源从头开始培养自己的人才。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每个行业,不管是多么卑贱,最好的那一群始终是掌握在皇家手里的,工部手底下掌握的工匠绝对是个顶个的牛人,手艺那是没得话说,专门给皇上做御用品的,那能差得了吗?所以李鸿生打定了主意要挖赵佶的墙脚。
当然了,实际和借口也是很重要的。
“陛下,都如国王说,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宋这般庞大威武的国家,他第一眼看到陛下,就觉得陛下是天上的神灵下凡,所以才能治理这么大的国度。所以希望在琉球修建一座大型的庙宇用来供奉皇帝陛下的神像,庇佑琉球国的百姓安危。”卞波涛的话语伴随着都如的叽里咕噜连比带画,顿时又一次震惊了大殿上的大臣们。
这一招,就是李鸿盛苦思冥想后最终想到的办法,也就是后世在明朝极为流行的“供奉生祠”!无论是谁,对于崇拜自己的人都是会心生好感的,对于自己会被别人崇拜都是会心满意足、得意洋洋的,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果然,赵佶本身对琉球王国进献的贡品非常满意,而且如今对手上的“千里眼”兴趣十足,看都如颇为顺眼。现在又眼见都如如此恭恭敬敬地要求派遣工匠修建庙宇以供奉在世神灵大宋皇帝陛下,心中更是高兴——嘿,感情自己不仅在大宋是天子,化外之国居然将朕视若神灵!顿时龙颜大悦,还没等工部尚书开口,直接就准了都如所请。
都如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了,那叫一个开心啊。一开始李鸿盛也说明白了,朝贡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滔天大罪,既然自己同意豁出命去做了,那就干脆做到最好,能多争取一点是一点。当初李鸿盛就跟他说了,在大宋的表现决定着日后他以及他的部族在琉球的生活水准,如果所有的要求都达到了,以后都如至少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城主。都如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毕竟一年前他还只是个原始部落的按司,整日为了部族的食物和安全操心,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提防着其他部族的偷袭,而如今他作为基隆千金市骨的对象,不仅吃得饱穿得暖,更有不少的新奇东西可供玩赏消遣,族人们更加是融入了这个新家,一手建起了雄伟的康瑞城,基本上再无饥寒之忧。如此已经让他满足异常了,只不过人往高处走,既然多动动脑筋翻翻嘴皮子就能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他又何乐而不为呢?眼看着自己几乎已经成功完成了李鸿盛交给的所有任务,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都如发自肺腑的欢乐表情却让赵佶误解了。这是多么纯朴的化外之民啊,只是因为能够做到供奉自己,居然如此开心,这,这就是赤子之心啊!赵佶顿时激动了,这是多好的臣子啊。
大殿之上的诸多大臣在听闻了自个儿的皇帝乃是“在世神灵”之后目瞪口呆,就连赵佶同意调拨五百名工匠安置于琉球也没有来得及反驳,如今刚刚反应过来,骤然又听到了皇帝的声音:“难得都如国主一片赤诚,郑尚书,工部一定要调拨最好的工匠,不,派两倍的人手,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
工部郑尚书简直要疯了。刚才他就没来得及说话,没想到这化外之民就这么一笑,顿时工匠的数量就翻了翻:“陛下,这事情,这事情不是微臣不愿意办,只是,工部制造所如今的工匠也就三千余人,还要负责皇宫内外的诸多事宜,实在是凑不齐这么多人手啊!”
赵佶顿时面色一沉:这郑尚书什么意思啊?公然拆朕的台啊,朕刚说完话,他就出来唱反调。立时心中不喜,板着脸说道:“诺大工部,难道就只管着三千人不成?”
赵佶这皇帝是画家书法家艺术家,人家感性啊,你就算是的确真的办不到也不能当众公然就扫他的面子。要说还是蔡老同志政治觉悟高呢,立时就站了出来:“陛下,琉球国王所求的确是件大事,又涉及皇家体面,自然是不能懈怠。不过郑尚书也没说错,工部的人手几乎是定额,骤然间抽出这么多人去,恐怕皇宫里面有什么差事也要缺了使唤人手。依微臣之见,不如由琉球国出钱,工部起头,在民间招募,较为妥当。”
赵佶也是个明白人,不然也不能稳稳妥妥当了二十多年皇帝,最终还将亡国之名甩到了自己儿子头上。郑尚书所说的确是有道理的,他所计较的不过是面子问题。如今眼见蔡京铺了台阶,自然是顺坡下驴:“嗯,爱卿所言甚是。这样吧,工部调拨个两百人,其他的再从民间招募吧。”
“陛下圣明。此时为藩属国所请,若是朝廷一点力不出,难免失了体面。微臣刚才的提议的确是疏忽了。幸亏陛下英明。”蔡京听了赵佶的话,立刻就站了出来歌功颂德一番。看着他的背影和龙椅上赵佶微笑点头的模样,不少大臣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声卑鄙龌龊。要说这蔡京为官这么多年,还事先想不到这一点,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蔡京是故意留下了破绽,给了皇帝表现的机会,再趁机拍马屁,这简直就是佞臣的真实写照典范模本啊!诸多大臣在背后暗自咒骂的同时心中暗喜:又学会一招,虽然皇帝身上不指望能用上了,可是自己的上司面前,指不定还是有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