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繁华的汴京没有人在意这个匆匆离去的小商人，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今日最大的赢家——琉球国王都如身上了。在李鸿盛占用了少少的时间之后，都如刚走出门准备解决一下晚饭问题，就被客厅里面挤满了的人吓了一跳。
“都如国王，礼部方侍郎请您务必赏光……”
“工部郑尚书请都如国王一叙……”
“户部员外郎蔡康邀请都如国王……”
一群人簇拥上来，直接将都如挤回了屋子。死命将门关上，都如心有余悸地擦擦头上的汗：“汴波涛，这事怎么办？”如今都如已经重新习惯了说琉球土语，即便是和卞波涛两人独处也是如此。
“少爷事先吩咐过，咱们还是要去应酬，这样，我先出去收了请柬，咱们再按照官位大小来排次序吧。”卞波涛其实也是强撑着，这么多大官邀请他吃饭——尽管只是附带——可是三生有幸，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好在李鸿盛刚走，刚刚的警告依旧在耳边回响，这才让卞波涛惊醒：这里依旧是龙潭虎穴。
暂时放下都如这边不说，看看李鸿盛的状况。
这次急匆匆赶回苏州，身边也没来得及带上几个人，毕竟一开始前来汴京就是搭的朝贡顺风船，这个船队里面除了都如的座船之外，就只有暂时被两浙路指挥使征用的大船了，这些船只都是要一直留在汴京到时候护送都如返程的，也不好轻动。而李家在汴京并没有驻留其他船只，幸好有银钱开道，加上跟随的人手和货物也不多，在码头绕了一个下午，这才找到一艘船愿意顺路带上他们一行。这艘三千石左右的商船是汴京一家货栈的，如今正好要去福州采办一些货物，途中也会经过华亭补充淡水物资之类，李鸿盛一行人打算就在那边下船，然后再坐马车回苏州。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更何况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次李鸿盛水上走夜路，就不幸遇上了鬼——水鬼。
说起来也算是李鸿盛倒霉，就想着这年关一过，基本上大家都准备尽早发个利市，图个一年的吉利，自己尽快回家尽快将事情安置好，也免得到时候耽误了。虽然说已经飞鸽传信通知了家里开始准备各项事宜，可是兹事体大，还是要自己坐镇才行。偏偏他就没有想到，不只是商人讲究这生意场上头道汤，劫匪也对这满讲究的。
由于庆历八年（1048年）的黄河改道，黄河分为了两个分支。北流为主流，在三会海口（北运河，南运河，黄河北道，三河入海口，故得此称）入海，这里后来发展成为了后世的直辖市之一——天津，如今却掌控在辽国手里；东流——也就是黄河故道——却日渐淤塞，记得后世的记载，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年），东流就断绝了，不过在这个宋朝，朝廷居然连年疏通，至今未曾断流，这也算是李鸿盛没有料想到的事情了。也许是因为宋朝都城汴京就在黄河南岸，对于黄河的防线极为敏感的缘故吧，如果东流断绝，北流入海口又在辽国境内，汴京与东南半壁的水路交通就会完全断绝，这也是朝廷无法容忍的事情。
只是山东多匪盗，船只刚刚过了聊城，天刚蒙蒙亮，斜刺里杀出三条小船来，直撞在李鸿盛所在的货船上。虽然是寒风料峭的冬天，这黄河匪盗却依旧身手矫健，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身上棉衣的影响——不，说错了，习惯于早起锻炼的李鸿盛在惊鸿一瞥中发现，这些人身上根本没有穿棉衣，一个个都是单衣。
慌乱中，李鸿盛只来得及将商船的护卫们喊了起来守住舱门，被惊醒的货栈伙计们一个个惊惶不安，在船舱里面乱窜，李鸿盛看着这些毫无准备的伙计们，也只能苦笑不已。他身边只带了五个人，人手不多，可是无法独立对抗这些匪盗，眼看这些匪盗来势汹汹，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想必是准备充分了才过来的，这船上的护卫，看起来是撑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工夫，孤身在外值守的伙计便已经全部被拿下，眼看船舱门狭窄，面对着里面明晃晃的几把大刀，匪盗们明智地止住了脚步，开始大声地喧嚷起来：“船舱里面的人听着，我们鲨鱼寨只要钱财，只要你们配合，爷爷们也不想害人性命，识相的早早地出来投降，若是不识相，就别怪爷爷们下手不客气了！”
伴随着不断喊话声出现的，是噼里啪啦火把燃烧的声音，以及有节奏的斧头劈砍木头的声音。船舱里面的人脸都白了，这匪盗明显就是要挟啊，要不出来投降，要不等我们重开个口子杀进去，要不就等着和这艘船一起火葬吧。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如果再没有别的办法，恐怕只有投降一途了。
“外面的好汉，小人龚梨梓，是凤祥斋的一个掌柜，我凤祥斋向来和水上的寨子关系不错，你们秦大当家的小人也是见过的，还望好汉们高抬贵手如何？凤祥斋愿意奉上三千两银子的孝敬。”眼看着事情要遭，船上的掌柜站了出来，在船舱门口附近对外面大声喊着。这匪盗们说是不想伤人性命，可他们说的话哪能当真？掌柜的自然要为了一船的人和货负责，只能站出来拉拉关系看有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少废话，咱们大当家的换人了，姓秦的老东西做事不厚道，年前弟兄们早就把他剁碎喂了狗。你要想和他套近乎，简单得很，你只管躲在不出来，爷爷等会儿就送你上路。”外面粗莽的声音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这可怎么办是好……”龚掌柜一听秦大当家死了，顿时急得如火炉上面的蚂蚁一般。转了几圈，又大声向外面喊道：“外面的好汉，您开个章程，给我们一条活路，凤祥斋以后感激不尽。”
只可惜龚掌柜的这一番话白说了，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大当家的，里面的人不肯出来。”
看来，是鲨鱼寨的新任大当家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