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出未央宫
原本怒气冲冲的刘骜在与王莽一番长谈之后,抑郁的心情好了许多,热情地留下王莽吃过午饭,方才让王莽走人。
走在未央宫的路上,不知为何,王莽突然想起金华殿内傅昭仪那怒气冲天的样子,那女人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
愤怒中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太子刘骜,傅昭仪没办法对付,都尉史丹,她想对付也没那权势,捏柿子都要挑软的捏,相比之下,他王莽自然是最软的柿子了。
午后那段时间,正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湿润的空气在太阳持续不断的照射下,有了几分干燥,雕工细致的圆柱上也不再那么冰冷,悄悄的摸上去,你甚至会感觉到几丝温暖,但是王莽走在青石板和汉白玉铺成的道路上,却无心欣赏这风景,感触这温暖。
十岁的身体,二十多岁的灵魂,这句话用在王莽身上再合适不过,简直就是量身定做,此刻这位成熟的灵魂正在思考怎么应对傅昭仪可能出现的报复。
可思来想去,王莽悲哀的发现,他是一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只能兵来将当,水来土掩,等着傅昭仪出招,然后他再见招拆招,这也是无奈中的办法,人家傅昭仪有皇帝做靠山,只要在皇帝身边吹吹枕头风,他王莽就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他王莽也是皇亲国戚,可只怕那些身份在傅昭仪看来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只希望那胸大无脑的女人不要太看的起自己,最好是无视,那样咱睡觉都睡的安稳了。”王莽心里嘀咕道。
此时此刻,王莽才真正的感觉到,只有把握到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真正的保障,依靠外物,始终不是长久之道,
思虑间,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抬头一看,竟然到了自家院门口,轻轻的推开院门,很小心的没发出声响,然后又轻轻的掩上门,本以为没人知晓,可谁知道,王莽转过身子,却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笑脸。
猛不丁的王莽被唬了一跳:“作死啊!”
笑嘻嘻的张让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急忙跪倒在地,口呼:“奴婢该死,惊吓到了公子。”
王莽本来是又惊又怒,可看到张让这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那份怒气便化作无形,可如果不训斥一番,这奴才的尾巴会不会翘上天?心中有了这份计较,王莽便狠声道:“你这奴才,莫非公子待你太好?我看你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无缘无故跑来吓人作甚?”
张让心里那个郁闷啊,本想给公子一种顺服的感觉,谁知道竟然弄巧成拙,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只好一个劲儿的磕头。
王莽轻轻的踹了张让一脚,嘴里骂道:“赶紧滚起来,让母亲看见了,又要训我,这次就饶了你这狗头,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张让又梆梆作响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利落的爬了起来,嘴里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王莽看着他那擦破皮的额头,眉毛一皱,可心里却一松,嘴上的话都软了几分:“自己速去清洗一番,莫让母亲看到你这血头血脸的样子。”
张让还不走,殷勤的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王莽又踹了他一脚,这次用上了几分力,可十岁孩子的力气是伤不了人的,喝斥道:“快滚,快滚!清洗干净再出来见我!”
张让屁股上受了一脚,心里的不安便轻了几分,待到王莽喝斥,他便不敢再啰嗦,应诺离去。
看着狂奔而去,脚下却没有丝毫动静的张让,王莽明白了为何这厮能来的无声无息了,感情这帮寺人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想想看,若是寺人没受过训练,那皇帝在后宫与某位妃嫔联络感情,战至最酣处,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然后召进来一看,原来是寺人在殷勤的更换蜡烛,若是脚底无声,岂不是平安无事?
几步行进了正屋,屋内的摆设很简单,没有什么奢华之极的东西,王母正坐在软榻上,一针一线的在帮王莽纳着鞋底,王莽心中一酸,一句话脱口而出:“母亲!”
王母抬起头,似乎是刚发现王莽的到来,那张因为过度用力而浮现汗珠的脸上露出一缕微笑:“我儿回来啦。”
王莽狠狠的点着头,看着母亲又要继续纳那鞋底,王莽走向前去,小手放在了鞋底上,嘴中说道:“母亲,家里不是还有些钱财么,为何你还要这般劳苦?”
王母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针线放到一边,一手拿住鞋底,空出另一只手轻轻的在王莽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嘴上说道:“你这孩子,虽然聪慧过人,可这家里之事,就不由得你操心了。”
王莽嘴硬道:“为何?”
王母笑道:“专心辅佐你太子表哥才是要紧之事,而且你年纪尚幼!”
王莽嘀咕道:“可我已经十岁了!”
王母被王莽这感叹的语气逗的一乐,温馨的说道:“是啊,我儿都十岁了,已经是六百石的官员了。”
王莽点头道:“母亲所言极是,有了这六百石,应该足够母亲花销才对!”
王母笑骂道:“你这孩子!你姑母见我们娘俩可怜,让我们住在未央宫,一住就是好几年,你现在都十岁了!而且做了官儿,即便你皇帝姑父不赶我们走,我们也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王莽一愣,他还没想过这一茬,竟然还被他母亲提醒,是啊,如今未央宫是个大漩涡,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万劫不复,远离这是非之地才是安身立命之道,最起码,要让母亲离开这未央宫,想罢,王莽拉着王母的手,嘴里说道:“母亲所言极是。明日孩儿便去见姑母,我们不在未央宫住了。”
王母点头应道:“你这孩子竟然还是个急性子。”
娘俩正说话间,院门外又传来一阵尖利的声响:“黄门郎何在?”
王母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鞋底,拉着王莽走向门外,王莽不忿的说道:“母亲,这么着急作甚?”
王母横了王莽一眼,继续拉着他迎往院门外,口中应道:“王氏携子莽在此。”
张让这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快步跑到王母的前头,利落的打开了门,打开之后,躬身侯在门口。
门外露出一张净白无须的脸,那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