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丫头,醒醒。丫头……”
焦急的声音一阵又一阵,低声呼唤着将我拉回这个世界。
努力撑开眼皮,入眼是黑乎乎的一片。模糊中慢慢浮现出一张脸,高挺的鼻梁,刚毅的下颚,冷峻的双眼里透着溢出来的慌张。
这张脸似乎见过,双眼盯着眼前的人,小脑袋里开始飞速旋转。
“胖海?”我小心的试问。
“你这丫头……”他将我紧紧搂在怀中,似要将我揉进骨髓里去。
愣了一下,小手不安分地开始挣扎,想要脱离这个怀抱。
“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他急忙松开,却仍是将我置放在双臂间。眉头拧紧着左看右看,似乎想要凭一双眼睛诊断出挣扎的原因。
“我还是比较喜欢一堆肥肉,软软的。”
直视他,不带任何表情地突然出这么一句话。
他复又将我揉进怀里,满带着宠溺,似乎有些拿我没办法:“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那堆肉是我是我用缩骨书伪装出来的,一次练功能维持五天,刚刚正好功效过了,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原来的样子。”
“哦。”我似懂非懂地回答了一句,接下去道,“你脸上的面具也摘了呀?”
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转头四处张望,果然,不远处躺着一席红衣。
我摸上胖海的脸蛋,眼睛酸酸的,“面具呢?”
他换上一副嬉皮笑脸,语气轻松地说:“扔了啊,那么难看,我都带厌了。”
地上躺着的人已经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我怎么还会被他糊弄过去,眼睛已经有些肿胀,“说啊……”趴在他的肩膀上,泪珠儿顿时抑制不住地沁入他的黑衣,“靖国第一将军为什么老这么笨呢?”
抱着我的手先是一僵,随后慢慢地抚上我的脊背,轻轻地拍打着,“丫头,你什么时候能够装糊涂一些呢?”
人妖定是被胖海打昏了。对于以下犯上,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胖海?想到人妖的狠辣,我还是心有余悸。
“胖海,你跟我一起到江南去吧。”虽然能够料想到结果,仍是忍不住开口劝他。
背上的手停了下来,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趴在他肩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终于头顶上方的唇口开启,“丫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离开主子。”声音充满着无奈,无力却又不容置疑,“走吧,趁着他还没醒,我将你送到最近的镇子。”
胖海将拇指、食指捏成一个圈放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哨子声。音落,远处就响起马蹄声。
“嗒嗒……”一匹大黑马很快地跑到了跟前,歪下脖子亲昵地磨蹭着胖海的手臂。他扶住我的腰将我托起安放在马背上,自己一个横跨轻巧地翻上马背,将我置在臂间。
随着胖海的轻呼声,身下的马似箭般飞快地冲了出去。
胃里东西不断往上涌,脑袋也变得沉甸甸的,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若非身后的人紧紧箍住我,想必早已经坠下马去,成为有一缕坠马冤魂。
酸水已经涌到喉口了,马终于停下了。刚踩实地面,我就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轻呼出一口气,胃里总算舒服了。扯着身后人的衣襟,慢慢地直起身来。
“今天走不了了。”对于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所以坦白地告诉他。
胖海怕夜长梦多,本来是准备给我安排马车连夜前往江南的。但见到旁边一滩子粘糊糊的东西,还是打消了原有的计划。
“恩,先在客栈住下吧。”
我们两个都清楚,今晚不走,是非常危险的决定。但同时我和他又都是敢于冒险的人,所以仍是依着性子留了下来。
“不过不能住客栈。”我提醒他,赵毅最晚后半夜就能追下山来,客栈是他首要搜寻地点。他领着我拐过一个个小巷,终于敲开了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满脸的褶皱,却依旧精神矍铄。
“有什么事?”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外的人。
胖海伸手在胸前作了个揖,“大娘,我们兄妹俩出来省亲,突闻家出事。但小妹身体不适,而我却又急着归家,所以请大娘能否行个方便,让小妹留宿一晚?”
听到这话,她的视线跳过胖海落在我身上。刚刚胃里的东西全吐掉了,我的脸色依旧没恢复过来,在月光下,更显得惨白。
大概被我骇住了,老妇相信了胖海的话,忙拉过我。
“来来,赶紧进来。”她握住我的手,满是心疼,“唉,这手凉的跟冰似的。可怜的娃,定在外面受苦了。”
“大娘,那小妹……”
老妇甩了他一记白眼,不满地说:“你看看你,连个妹妹都照顾不了。行了,你也赶紧走吧,我会看好她的。”
嘴里又低声唠叨了几句,大概又是在责怪胖海的不是。我躲在老妇的身后,看着一脸困窘的胖海,偷偷向他做着鬼脸。
他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不及老妇反应就塞入了她手中,“大娘,这钱您收着。”
老妇立马就拉下了脸,将银子往胖海怀里一扔,“你要有这么多银子,怎么把你妹妹累成这样?别来折我老太婆的寿。”
“大娘……”
眼见着门就要关上,我走到两个人之间,将银子重新塞回老妇手中,调皮地笑道:“大娘,我可是厚着脸皮不准备付住宿费了。但家有急事明天就得赶回去,可我又对这里不熟,还得求大娘您给找辆到江南的马车,再给我买一身衣裳。您说,这些不都得用钱吗?”
“可哪花的了这么多钱?你这孩子,不浪费么。”见我说话,老妇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手上的暖意传至心房,我的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大娘刚刚嗔怪的语气让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别业里有下人的尊敬,有胖海的关心,有赵毅的柔情,却没有这短短几句话里朴素无华的温馨。或许这才是我潜意识里想逃离别业的真正原因。
老妇人背对着胖海,我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走。
“大娘,小妹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说完迅速地骑上马背。等老妇转身时,那还见着胖海的影子。
“这混小子……”她止不住地大骂起来。
我抱住老妇的手,摇晃着开始撒娇:“大娘,豆儿困了,我们先进去吧。”
“哎,好好。我这记性,把姑娘都忘掉了。”说着引我进了屋。
这件宅子只有她一人居住,估计是年纪大了怕无聊,忍不住和我唠叨起来。我也从谈话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老妇人姓周,男人很早就去世了,所以膝下只得一子。说起儿子她然来了兴趣,直夸儿子聪明懂事,如今上京赶考去了。
忽然想到自己对这个国家一无所知。赵毅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别业一个月硬将我当小白养着。为了不让周大娘起疑,我装作要糖吃的小孩子样,求他给我讲讲京里事。
“我一个老妇人能知道写什么,还不就是那几件。”她满脸慈祥的看着我,几乎是把我当自家闺女了。
“说嘛说嘛,我就爱听老人讲故事。”继续摇晃着她的手臂,不依不挠。
她一拍脑门,大呼了一声:“哦,还真有件事。我儿子最近来信好像提到我们靖国的新皇上要把妹妹嫁给耀国了,也就是那个长石头的国家。”
“长石头?”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对呀,就是我们旁边的那个国家,听说遍地都是石头。”眉毛一横,“我们靖国的公主能受得了那个苦地方吗?这帮男人一遇到时就用女人挡在前面。”
我记得胖海就是靖国第一将军,那公主嫁的就应该是他们皇室了。不会是嫁给……整个人忽然一哆嗦,人妖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突然出现脑海中。若真是这样,自己差不多已经可以预言这位公主的悲惨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