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饭都没再见到翠花。自己在房间里瞎乱摸索了一番，将玉石该藏的藏，改摆的摆，竟也忙出了一身汗。脸上油腻腻的不舒服，不由自主就喊出了翠花，才反应过来，这丫鬟被我气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正哪儿躲着哭。
无奈地用手背晃了把汗，有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意味，少了翠花还真是不习惯。感叹归感叹，日子还是要过的，眼见的要到午饭时间了。整把脸，端了端衣服，前厅吃饭。
一脚刚踏入前厅的栏槛，右眼皮就突突地蹦跶起来，这可不是好兆头。暗暗深呼一口气，右手握成小拳，给自己稍微鼓了把劲。
和早上一样，贾家老小都在，排排坐了一圈，甚少露脸的贾柯灵居然都端坐在三夫人的右手边上。
老爷子一脸兴致地看着我，满面红光，两个小三角眼睛像新年最亮的礼花，似要把我周身照的通透，兴奋地挥舞两双枝丫的手招呼我坐在他身边。
“贤侄，来，来，坐这边。”
气氛诡异地厉害，我背上顿时冒出了一层汗，与之前的油腻堆叠在一起，更让人觉着难受。联想到之前翠花的不寻常的反应，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兆。不过还是维持了表面的镇定，像往常一般，微笑地向众人打过招呼，在老爷子身边坐下。
平时都是人到齐了就开饭，当然我也总是最后一个。习惯性地捧碗拿筷，耳待着老爷子宣布午饭开始。两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所以我也从来没顾忌过这些进餐时的宾客礼节。
竹筷都已经到达第一个盘子了，耳边仍是没有听到老爷子熟悉的开饭声。我一阵窘迫，连带着耳垂都变成了晶莹的粉红色。
老爷子咳嗽了几声，化解掉我的尴尬。
桌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冷哼，不用说肯定是向来看我不爽的三夫人。这女人才不和她一般见识，眼睛瞟都没瞟一眼。邻座的二夫人理解地报以一笑，不过笑容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贤侄在府中住了有半个月吧，可算满意？”
本来还想学鸵鸟不管不问先躲过这顿饭再说。人说年成精，老爷子这把年纪自然也是配的上这么说了，我这点蹩脚的迷雾在他面前根本遮不住什么。
收回筷子，我笑眯眯地转过头，“二夫人和蔼亲切，常常给我炖药膳。妞儿人小鬼大，很讨人喜欢。我还记得上次柯灵为我挺胸而出，这种勇敢即使是男子也是很少具有的，我一直心怀感谢。贾鞍心地善良，对我很照顾，而且心胸宽大。”我朝对面的贾鞍眨眨眼睛。这小子居然又学兔子，白净的脸上顿时红的通彻，脑袋埋得低低的。
抬起来，你个娘娘腔，没看到我逮着机会给你道歉么。不过使出去的眼神都化于空气，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不过这些并没有显现在脸上，视线重新回到贾鞍身上，继续说道：“老爷您就更不用说了，我在江南无依无靠，全仰仗您收留，可您却并未以此对我有所求，反而将我当亲生儿子般对待。您的大恩大德，伊豆永记在心。”
老爷子也是年老多情了，昏花的眼睛里居然有些湿润。
“三夫人作为长辈，对我也是尽心尽责地教诲。”我带着浅笑看向对面的女人，不过这笑容却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让她敢怒不敢言。只能扬起脖子，高傲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老爷子也是明白人，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满意地点点头。
“贾玉心灵手巧，温柔可人，将来也定是像二夫人这样相夫教子的贤内助。”
“好，好，贤侄说的好啊。”老爷子激动地胸口一起一伏，用手扶稳后，突然凑过头来，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贤侄可满意小女？”
“额。”我被他突然靠近的虬须一般的脑袋吓了一跳，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当，愣愣地点了下头。
“好。”老爷子的笑猥琐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显然兴奋已经达到了几点，脸上比喝了酒更红。颤巍巍地站起来，显出一家之长的风范，“伊豆贤侄才貌都是数一数二，完全可以说是人中之龙。这样的人能够给我贾家做女婿，也是我贾家几代厚积的福分。我宣布，将贾玉许给伊豆为妻。”
显然高兴的只有他老人家，受惊的就是我们这些小辈。
不过最令我惊讶的居然是三夫人反应最大，眼前哗啦啦地艳丽的红色，她声色俱厉，急切地道：“老爷，小玉可是我贾家的千金，怎么能随随便便许给别人。而且伊豆是寄居我们贾家，无权无势，怎么配的上我们？”
老爷子脸上闪过一丝心烦，声音不怒自威，“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三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被老爷子狠厉的眼神瞪了下去，二夫人低头看着桌面，不做声响。贾玉陪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额前的刘海没有盖住深陷的眉头。
我强忍住怒意，声音冷冷的，“老爷，婚姻之事也要讲求你情我愿。你这样简单地决定贾玉的亲事，甚至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是否太过轻率了。”
老爷子回答地很心安理得，说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贾玉也没有反对。提到我就更简单了，说既然我送贾玉簪子，就表示心里自然是对她有意。既是男有情女有意，他作为长辈的就一手将这事定下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别说没送成了，就算是真送了她簪子，难道仅凭几两银子就能将两个人一辈子绑一起？我没有他们那种传统思想束缚住的观念，赵毅连别业都送我了，我还不是照样趁着新婚逃出来了么。
“簪子只是朋友之间的礼物，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我向来只当贾玉是姐姐，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心里像有只小虫子般，让我极度想冒火。
贾鞍见我这样回绝他的好意，面子挂不住，有些恼羞成怒。脸色也沉了下来，“我贾家世代富庶，你入赘之后就是我半个儿子，贾家的产业有你的一半。你有什么好拒绝的？”
忍耐再忍耐，喉口滑动几下，两手握成拳，表面的青筋已经隐隐可见。
“贾家是江南的富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非贾玉不娶。两个不相爱的人硬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当一辈子怨妇吗？”火气又冒出来的趋势，所以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他被我这一气，有些呛不过起来，嘴巴努力地张着，胸口起伏像滑动的丘陵。
“你……你……”枯瘦的长指在我眼睛前颤抖着，嘴唇上的血色迅速流失，慢慢地呈现出紫的颜色。突然两眼暴睁，另一只手还没来的及扶住胸口，头一仰，直直地向后倒去。
“老爷……”
“爹……”
……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紧张或慌张，相反却有一种释放的快感，那种将怒火尽涌而出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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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看出伊豆现在和之前的性子相差很大，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慢慢看，后面会讲到。细心的人可能已经发现前面有几处都埋下伏笔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