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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倭仁垂泪

总算能歇上一阵了。奕誴给了奕一个准话,那边奕办事倒也利索,徐佳氏家里的兄弟叫仁厚的,那案子奕当着载深的面,给盛京将军恩合写了封信,大意便是先头说定的,盛京垦荒的事情,听说盛京那有个谁谁谁,不妨如何如何等等,朝廷有意开设垦边局,简派王大臣遥领,盛京,黑龙江两将军主事,这种隐有深意的话说上几句,对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得出来,将来垦边局会是哪位王爷遥领。而且恭亲王此时权倾朝野,他的面子区区一个盛京将军当然得卖。

而书房那里,安德海脸肿了好几天,当然也就安分了好几天。同治难得的表现出读书的兴趣来,喜得启蒙师傅李鸿藻差点掉下泪来。

他没掉下泪,倒是另一个师傅倭仁,上课的时候,好端端的哭了起来。白胡子上滴滴洒洒的,眼泪鼻涕一把抓。只是不知道悲从何来。载深与同治面面相觑,制止了身后几个小家伙的皮闹,两人互相捅了捅,意思是想要对方去问一问到底是什么回事。

冷不防身后载澂却轻哼一声:“我知道。他这是给我阿玛气的。”

“去,少贫嘴!”同治训起他来就很有皇帝的威严了,回头一瞪,打起官腔来道:“晟亲王,你去问一下嘛!”

哟,还得瑟起来了。载深撇了撇嘴,要不是老子,你丫现在还抖抖霍霍的防着安德海呢!现在跟老子摆皇帝臭架子了。

不过终究自己也有好奇心,跟着倭仁出门,看着他打水净面。外头空气寒冷,冷风一吹,脑子也跟着清醒起来了,想起载澂那样子,以及最近京城里热闹的事儿,隐隐间就明白了倭仁这是为的什么而哭。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开设同文馆的上谕下了有日子了,朝野内外为着这个事情吵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情的喧闹程度,还一度压过了南面的长毛作乱,西面的回乱,京畿以近的东西捻匪,关外的马贼之乱。只是惇亲王府里是个乱世太平王府,悠哉游哉的过着太平富贵日子,载深并没有什么切身体会罢了。只是李鸿章等人有分别奏请在上海,广州开设同文馆,并在广州雇请洋人教习,依西人之法训练三千名左右的军队,上谕也是准了。这才又在京师里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而倭仁那是什么人啊?当代理学宗师,与另一位师傅李棠阶,还有一位官位较低的吴廷栋一起并称海内三贤。乃是清流派,守旧派的领袖人物,当然也就是攻讦同文馆的领军人物,而载深是知道的,不管如何,同文馆是办了下来,要背地里为着古今相传的正学一哭的,当然只有倭仁了。

对倭仁这样的人物,若是载深仍是后世那个读了些书的青年,对历史有着一定了解的青年的话,当然会鄙夷不屑,但如今却是不同,相反的,倒还有点同情。不止是因为在这时代生活了几年,当然也不只是因为在来这里之前就混沌了好些年,而是因为,随着他对于一些东西的深入了解,这时候,还真的不能说守旧派清流派就是不对。

而洋务派也远远当不起一个对字。惇亲王虽然没什么职差,但尊荣是在的,朝廷里大小事情,消息虽然不如他人灵通,但该知道的事情断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就这段时间里,江西教案闹得正欢,江西巡抚沈葆桢的折子里,堂皇写着何以读书人要跟洋教过不去?那是“朝廷二百年养士之报也。”

而发下去的上谕又写的是什么呢?偿银速速了断,各省教案,亦依此例尽速结清。

何以教案频频发生?正是天主教来到中国,人心变了,学正学的人少了。圣学有不传的危险了。

再一个,朝廷近来对洋人,先是阿思本舰队的事,后来又是常胜军白齐文翻来覆去的事,重庆天主教强占崇因寺的事,等等林林总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处理伤尽了士林之心,载深也不是没有听到过“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是为洋人办事的衙门”的说法。

这些都不去说他了,眼前倭艮峰七老八十眼泪纵横,非是为私利,而是为正学的态度,不能不叫载深尊敬。况且,就他个人观感而言,与其到后世亡羊补牢的弄什么国学学校,捧着那些个或真或假的大师舔股沟,倒还不如这时候不要把什么罪过全怪罪到正学头上,继而彻底革去它的命。

“王爷——”倭仁拾掇完了自己,转头就看见了一脸沉思的晟亲王,愕然楞了一下:“你这是……想什么呢?”

“倭师傅——”载深回到现实,想着能给这老人安慰的,虽然有很多,但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当然就只有表现出对他所教课程的兴趣了。于是抚了抚手道:“我只是在想,倭师傅您今儿讲的理,我年纪小儿听不太明白,那到底是道理的理呢,还是讲礼的礼?”

这算是迎着人家心头好去的,当然让倭仁一下子就入了套了,赞许的看了看小王爷,板了板身上的衣裳,又清了清嗓子,带着小王爷往弘德殿走,一面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自然是道理的礼。什么叫理?万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终贯穿的,这都是理。天地之间阴阳之气,这是健顺之理,天下万物,乃至我们这样形形色色的人,都是因为有这样的理,才能滋养生长。就像朱子说过的,‘要之也先有理。只不可说是今日有是理,明日却有是气。也须有先后。且如万一山河天地都陷了,毕竟理却只在这里。’可见啊,即管是咱们人全都不在了,天地万物都没了,这理,始终也还是在的。王爷……”

载深眯眼往前走,只当身边嗡嗡响的是个苍蝇。

难怪皇帝看见你上课什么精神都没了呢,就你这样,打个比方也不知道打个常见的,好玩的。动不动就是咱们人生长,咱们人不在了,哪个爱听?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笼络功夫还要做的。载深知道自己之所以人模人样的装出一个样子来,那所要服务的就一个目的,不是什么救国图强,咱还没那么高的情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十年后,同治归西,咱兄终弟及嘛!

至于那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大旗,等咱做了皇帝再舞也不迟。

但大清朝终归是没有这么个兄终弟及的例子,到时候要想上位做皇帝,必得要有各方面的支持,宗室贵胄是一方面,倭仁这样的,在士林之中登高一呼而万夫景从的理学家当然也是一方面。而另外的方面,诸如地方督抚,蒙古王爷等等,也都要有一些。但总得一步步来不是?

“我还小嘛。”这么想着,一只脚跨进弘德殿的大门,一面转头对倭仁道:“倭师傅您说的这些道道儿,兴许要多读些书才能理会得。”

“是这个道理。”有那么一番对话之后,兴许是觉得这晟亲王是个可造之材,倭仁对他就格外和蔼起来,眯着眼睛闲话道:“平日在家,也读书么?可认得几个字了?”

嘁,小瞧人,说出来吓死你。载深心道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点,张口就来:“倒也没几个生字儿,五叔书房里常放着的朱子集注,张子的正蒙,也都能看得下去,就有些道理转不太过弯儿。”

“嗯,有不懂的尽管问师傅……”倭仁开始还没意识到呢,随口冒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惊讶的蹲身下来瞪着载深:“王爷方才说能看得懂去正蒙?”

正蒙乃是宋代理学大师张子,也就是张载的著作,这种书都是理学的经典著作了,非要有一定的前期积累不可的,现下听五岁的小晟亲王居然说能看的下去,当真是把倭仁惊呆了。

同时惊呆的还有殿里那一众学生,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我靠,载深居然能跟倭师傅谈学问!

到底是倭仁年岁大见识多,还怕晟亲王是信口胡说,就惇亲王书房里看见两本书名字,就这么随口说了出来,有心考问道:“那,王爷您倒是说说看,张子说过的,咱们读书做学问,为的是什么呢?”

这可考不倒载深,后世某影帝都说过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话要从任何一个士子嘴里说出来,倒也平常,但从这五岁的晟亲王嘴里说出来……倭仁顿时就老泪横流。正学有救了,正学有救了……

倭师傅怎么又哭了?同治载澂几个面面相觑,一众小孩里头,只有载深知道倭仁为什么再次流泪。他也知道,十年后不为别的,就光为了抗御西学,倭仁所代表的一众读书人,绝不会支持慈禧另外抱一个溥字辈的小孩儿做同治的嗣子,绝不会支持她以太皇太后的身份继续垂帘的。

这种事儿,也就年纪小的时候做起来才有效果。载深看着老泪纵横兴奋地直打哆嗦的倭仁,心里不免有些为今天的神来之笔得意两下子,你想想啊,要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读书读了七八年九十年的,再拿这横渠四句出来……人非大白眼瞪你不可!臭小子,臭显摆什么啊!

倭仁兴奋的去跟他的同僚,同为当世大儒的李棠阶去了,留下给一众龙子风孙们围成一团的载深。

他倒是有些忐忑了,这爱读书,爱正学的名声传出去,没什么坏处吧?反正我又不管事儿。咱……咱还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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