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沈炳已经暗示的非常明显了。方明何许人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小武官而已。那兴南联号家大业大，在朝中和地方上都勾连甚多，虽然一时间被方明用言语拿住了，但也不过是一时失算吧了。
再说了矿上用工极其苛烈，硫磺又是有毒的，这五、六千的土奴原本就很难熬多久的，还要扣除一些与本地幸存权贵有关系的，这件事一两年间就能再不知不觉中消声灭迹的。你方明凭什么横插一杠？
自家被人讹了，自然是要想办法找回来的，由此可以推断于朝奉提供给方明的消息可能就是一个陷阱。在勃良安不好明着下手，那战事未平，路上死个把下级武官也属正常吧。
方明如是推断着，心中对沈伯炯的感激又是多了一分，然而让他现在就揭发兴南联号的不法，方明还没有这么愚蠢，为了这事他已经收了钱、色了，就此出首怕是有理也说不清，再说坏了规矩，日后怕是也寸步难行的。
不得已方明生生的忍了下来，不过心中却在发誓，终有一日会有回报的。
就在方明开始安安分分、循规蹈矩的认真服役，学习怎么当好一个参谋副虞侯的同时，在宋军缓步进逼下的闍婆路岛西宣慰司开城出降了。至此西闍婆路平定，战事飞快的向有利于大宋的方向倾斜了。
“王上、善知识，宋人同意授予王上，检校左仆射、银青光禄大夫、柱国、敷文阁直学士、明威将军的头衔。”大殿里麻喏巴歇王和加查玛达居中高坐着，而负责和宋人和谈的重臣刚从椰城返回就忙不迭的进宫来面谒述职。
“没有都督爪哇一衔吗？”加查玛达淡淡的说着，“看来还是对我国深怀戒心啊。”一句话立刻让年轻的王者的脸色有晴转阴了。
“说说吧，宋人的条件是什么？”麻喏巴歇王看了看加查玛达，这才转回头问着出使者。“对了，除了我们和谏义里人还有哪些个王公派人偷偷和宋人接触了。”
“宋人似乎并不知道是我国挑起的这场战事，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装糊涂。”这位大臣能被派去和宋人谈判，自然也是麻喏巴歇人中的佼佼者。“虽然宋人的要求看来很多，但是臣下发觉宋人也很急切。”
“急切？”加查玛达明了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你继续说吧。”
“是，伟大的善知识。”出使大臣发现了王相眼中的那抹精光，心中就是一喜。“所以臣下就顶了回去，最终宋人同意咱们三年内支付五千斛的香料贡品，作为宋人出兵的补偿。”
“三年五千斛香料。”加查玛达捻了捻手中的念珠，“你在椰城还知道些什么？宋人给谏义里人什么条件，其他几国有什么动作嘛？”
“宋人要求谏义里人把布兰塔斯河入海口东面的那片沿海的荒滩椰林作为赔偿。”大臣冷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宋人这是在谏义里人的喉咙里扎了一根鱼刺，他们这是要建成第二个椰城呢。”
“怕是谏义里人也不得不答应吧。”麻喏巴歇王霸气十足的说着，“谏义里人全靠海上交易，宋人封锁了海面，马加王怕是早就跳脚了。”
“王上说得极是。”大臣虽然话是对着麻喏巴歇王说得，但是眼睛的余光却注视着加查玛达的一举一动，只见得这位大权在握的王相微微点头，他才大力的吹捧起来。
“不过这片荒地马加王卖了个好价钱，宋人给了他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宝文阁学士、冠军大将军的虚衔，按宋人的话来说这是打个巴掌给颗枣，不过这颗枣从宋人的字面上理解却是比给王上的那颗还要大。”听得出大臣的嘲讽中还是有一丝的不满的。
“不过是个分化的计策。”加查玛达一锤定音的说着，“不需要去理睬就无事了。”
“还是善知识睿智。”大臣拍着赤裸裸的马屁。“另外，臣下还在椰城遇到了马达蓝人、玛琅人的使者，不过他们和宋人的和谈结果，臣却没来得及打探到。”
“这个不是关键。”加查玛达挥挥手示意出使者退下，然后才转头望着自己的主君，“王，明白了吧，别看那些王公在咱们面前毕恭毕敬的，在更强大的宋人面前他们一样卑躬屈膝的。所以！”加查玛达加重了语气。
“等宋人的大军退走了，咱们就该一个个的收拾这些家伙了。只有这样，咱们麻喏巴歇人才有力量在未来的大机遇中获丰厚的回报。”
“之侑，上面的命令来了，闍婆人请降了。”在勃良安驻守了才一个月，闍婆战事告终的好消息就传了出来。“不过，战后重建的事物也很繁重。”这个转折一出，方明的笑意就没有了，他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沈伯炯继续说着，“咱们捧日军还要继续留守闍婆一段时间。”沈炳拍着方明的肩膀，“勃良安按上面的意思是要新设一郡的，不过在新任郡中官员还没有到达之前，咱们还要担负民政的事务，今后会非常忙的。”
“下官明白。”方明当然明白，接收流民，分配土地、耕牛、住宅、还要培训团练，自然去那个小宅子享用可人美味的时间也要大大的减少了。“不过，长官，咱们营什么时候能来补充啊。”
“补充很快就会来的。”沈伯炯也知道自己的手下很是疲倦，虽然第一营只需要控制勃良安城，但是不过三百多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就是从这批流民中抽选新丁，至于各部所缺的武官嘛，兵部已经安排了。”
“什么？除了训练团练以外还要再训练三百新兵？”方明一阵天旋地转，“那赵副都指挥使他们什么时候能伤愈归队呀！”
“高野兄他们就是伤愈也不会归队了。”沈炳叹了口气，“捧日军要新编为捧日第一军和捧日第二军了，所以哪里的人手都不够，据说今年各地的武备新生都提早肄业了，还要在军中简拔一批短训生以补充武官的不足。之侑啊，我可真不想放你走啊！”
“长官，你这是？”方明有些吃惊的看着沈指挥使。
“鉴于眼前的形势，武备大学堂提前回收你们这届学员，你们还是要在七月返回学堂就读。”沈炳坐回来位子上，“不过你们的学习时间被压缩了，所有的入营训练都被这次出战所抵充了，小方啊，咱们的缘分怕是要尽了。”
“下官愿意追随长官。”方明当然要站在这表一表忠心的，不为别的，这么照顾自己的长官到哪去找，方明也愿意肄业后再度分发到沈指挥使的麾下的。“到时候，长官可不能不要我哟。”
“胡搞，这兵部武选司的事，你也能搞得定？”话虽如此，不过沈炳脸上却有了笑容，“好了，还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再帮我搭把手吧。”
“是，长官。”方明也心照不宣着，如果沈指挥使能坚持要人的话，那么不是没有希望的。“对了长官，詹卑那面怎么样了？咱们捧日军得了那么大的彩头，那面再没有交代，枢密院和兵部可要头疼了。”
是啊，以半军之力底定了闍婆，比之三万人都没有搞定的詹卑，捧日军的风头出尽了，这是好事，也未必不是坏事，以沈某人的眼光，方明能明白的，他也早就了然了。
“詹卑的战事怕是还要再拖一段时间吧。”沈指挥使说着，老脸莫名一红，詹卑和金州一带都在用着他贪墨方明的浅堡战术，正主的疑问让他不得不转移话题。“至于木秀于林嘛？上面不是有大头顶着嘛。”
不过这种事实际上也瞒不了多久的，虽然现在第一营地处偏僻，但总要回到岱洲的。而且方明还要进武学。虽然上面已经安排妥当了，沈指挥使也不怕方明心中有什么疙瘩，但是还是讲开了比较安心。
“之侑啊，有件事一直没有和你交代清楚。”沈伯炯双眼紧盯着方明，一五一十的把自己贪天之功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他没有说藤副都指挥使用压下的升迁令替换方明战功这件事，否则方明还不得真的的跳起来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说到最后的沈炳还是慢吞吞的吐出几个苦涩的字眼。“若是之侑怨我，沈某也是应得的。”
“长官言重了。”方明平静的听着，内心一阵恍然，沈某人如此顾拂自己的确是事出有因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是人家能当面明说，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长官其实已经很提点下官了。”事以至此再说有什么用呢，方明很清楚这一点，还不如以这个事实求取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再说了，没有长官的采纳，下官的主意也白出的。这样说来，长官并非是贪墨了下官的功绩。”
“之侑！”沈炳对方明的识趣很满意，对方明的大度也很抱歉。“好好去做吧，我沈某人欠你的，日后一定补还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