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搜救队员正乘着橡皮艇打算渡过暴涨的溪水。
但急流汹涌无情的拍打,使得即使已经用绳索紧紧固定在溪道两端的橡皮艇,仍剧烈地摇晃。对岸的搜救队员和义务帮忙的热心民众,拼命拉扯着绳索,一心只想连人带艇快点拉过来。
努力终归途劳,不断打进艇上的肮脏溪水,终究还是造成了严重的失衡,橡皮艇在剎那间就翻覆了!乘坐在橡皮艇上的搜救队员,当然也瞬间没了顶!
本来是打算来取几个搜救队员英勇救人镜头的女记者,哪想到居然可能亲眼目睹遇难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当场哭出声来。
「他们还攀在艇上,快拉绳!」岸上焦急中带点镇定的指挥声︰「吊车快前进,过来没有?」
然而这最后一丝希望居然也破灭了,抵挡不住激流的冲刷下,绳索应声断裂!
幸好溪边已经堆满了浮木和漂流木之类的,被冲走的搜救队员抱着那些,救生衣的萤光身影在激流间载沉载浮,勉强空出手挥了挥,表示自己已经稳住了身子。
「那里,在那边,抛绳枪,快!」
一番折腾之后,总算把人救了上来,这次风灾的伤亡失踪数字才能避免再度增加。
「……队长,继续过溪吗?」队员请示道。
「大伙儿没事了就继续抢渡!」队长神色不变,彷彿这样的惊险场面在他的生涯中只是一碟无足轻重的小菜︰「咱们没事了,可想到山村里还有几百户人家缺粮断水断电,等着我们支援呢!早上不知轻重强渡溪水而被冲走失踪的年轻义工,也还没有找着,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才能跟家属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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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那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义工原来说的就是我。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人只凭着一股傻劲想救人果然简直就是自杀。
每次在新闻上看到某人在豪雨天台风天被溪水冲走,心里就暗自嘲笑︰简直不要命了是吧。轮到我自己的时候,却直到溪水奔来的前一秒钟,我才知道自己脚下的那些碎石泥泞处居然是河床。整个山区根本就没有一小片可以称作道路的立足之处,我还因为这边的一小条平地而暗自窃喜呢。
那些只凭着一股傻劲向政府请缨说要去灾区当义工的闹腾不休的,还有对于政府婉拒外国救援队不谅解甚至谩骂的愤青们,拜托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冷静一下少丢人了吧。毕竟我都以身作则死给你们看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只是我对故乡的最后一丝记忆了。接下来,我的亡魂……如果这东西叫亡魂的话,就悠悠荡荡,不知道漂流几千几万光年去了。
我的下一个记忆就是从郊外某小丘上一栋废弃的破烂小屋开始。那小屋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它大概是伐木工人留下的,毕竟附近还散置着一些严重锈蚀扭曲已经不堪使用的刨木工具。它会荒废的原因也很直观︰附近早就没有像样的树了,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幼木与没有经济价值的杂木。然后,我的第二个印象是,屋里屋外都相当臭,充满大便的臭味;当然后来习惯之后觉得好了些,一开始简直臭不可当。
但是,我是个亡灵啊!亡灵怎么会闻到臭味呢?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之后,我研究了一番,发现自己是用屋里睡着的一名男孩的鼻子闻到的。也就是说──
我……我穿越重生了?果然好心就是有好报!不过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应该叫做穿越还是重生?总之我穿越重生得不太完全,我居然身为那个男孩,而且也可能同时察觉周遭广大范围之内的动静。后来我才知道,不只是物理上所谓的动静,连一些人物的想法我都能轻易窥视出来。
这样太好了!这是项了不起的异能啊!也许我的新身分现在还十分落魄,但在这样的异能帮助下,要干一番大事业绝对没问题的。在四周攸转了一圈,我发现臭气的主要来源是一个大茅坑,里边堆积了厚厚的……肥料。嗯嗯,这个量绝对不是屋里的男孩,也就是现在的「我」,自己一个人所能「产出」的。
挑粪维生……吗。以往我对它的印象只存在于小说中的底层人民,现在竟是我的新身分。
我靠近自己的新「身分」,毫无障碍地被「吸了进去」。在脑中搜寻有关自己的资讯。跟我刚才的猜测大致不差,只有一点奇怪,这个新身分虽然也会说话(废话),我穿越来就不用再学习这里的语言,但完全不识字,这一点还正常,他,不,我却对某些特殊的像是文字的符号有强烈的印象。
跟那些印象比较起来,他,不,我却对自己的过去没什么印象,简直是记忆力差到谷底的笨蛋,比方说,连爸妈是谁都不知道。没关系,今天开始,这个新身体的主人就不再是个记忆力差到极点的笨蛋了,我学业成绩虽然普通得紧,好歹记住自己爸妈这方面是没问题的。
鼻头一痒,我便「清醒」了过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沉重的飢饿感,可是我搜寻自己脑中有关于充飢的资讯,却越「回想」越觉得绝望。
破烂木屋里边什么储粮都没有,这是不消说;那么怎么挣一顿早餐?「我」脑中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扛着两只大桶,挨家挨户敲门,问说︰「请问需要帮忙挑粪(清理茅坑)吗?」然后大部分人点点头让我进去清理茅坑已经是万幸了,若非看我穷成这样,说不定还想跟我收钱。至于有好心人在我清完茅坑后施舍几个子儿或是直接给我一点剩饭当早餐或午餐,那却不是一定每天都能吃上一顿的。
屋角的大麻袋里倒还有一点跟人家讨来的糠秕,自己啃是啃不动的,「我」本来是打算用来放养一些小鸡,但却苦于没有院子鸡会被人抱走。附近穷得像乞丐的贫户可不只我一人。
唔,这样烦恼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有多强大的能力,眼前横竖还是得设法觅食。我正打算起身时,却发现身上还有双手双脚重得几乎动弹不得!
「怎、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惊叫出声。
啊,不行不行,要记得习惯这里的语言,以后要是不小心再用中文乱喊乱叫,铁定会被人当作精神病患的。
先说让我震惊的事情是自己身上居然带着很沉重铁背心,而且是焊死的,根本没办法脱;还带着同样非常沉重的护腕和脚环。这些有几十斤啊!带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我站起来了!?
一用劲,下腹马上涌起一股热流,散入四体百骸,登时充满力气。这是怎么回事?
我呆站在臭气冲天的破烂小屋里头,仔细回想关于身上那种奇怪的能量,和身上的厚重铁背心、铁环,竟一无所知。噢,拜托,昨天以前的这位「我」,记性不好也该有个限度吧。
不管「我」本来有多大蛮力,戴上这么重的铁具,勉强也只能跟常人一般活动而已,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先去挑粪吧。
我循着记忆出了小屋,在巨大堆肥坑边找出两只木桶和扁担,便挑着往附近的小县城去了。现在它们还轻得很,等等装满了粪水,可就重到不行。不但如此,如果讨得到粪水那还是好的,如果天天讨不到粪水装不满堆肥坑,等到农村的施肥期间没有堆肥可卖,恐怕一整年都得挨饿渡过,所以能讨到粪水还会心存感激,四处讨了一天如果最后仍只能扛着空桶或半空桶回家,「我」还只能坐困愁城呢。
以轻快的步伐,不,吃力的步伐在乡间小路走着,我搜寻脑海的记忆,想起了在到达小县城之前还会经过一处修道院。
那是和教廷有关联的正式修道院,可不是一群自称修行人聚集的破庙,里头的人虽然也算和颜悦色,但总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以往我也试过几次想问问她们需不需要挑粪,最后都被吓得连滚带爬逃出来,连问都没问出口。既然以前是这样,今天我也敬而远之为妙。
然而今天眼前却出现了一番截然不同于记忆当中的光景!
只见那儿黑烟腾空,已裹在熊熊烈焰之中,虽然离了还好大一段距离,却似乎能感受到火势张牙舞爪地逼迫而来那炙人的高温。我放下肩上的粪桶,目瞪口呆地看了一阵,才想起这正是试验异能的好机会,闭上眼睛,试图亡魂,不,灵魂出窍来探查修道院内的情境。
天啊,修道院内横七竖八一大堆尸首,皆是修士修女打扮,而且早几刻钟就已经遭了毒手,不是被火烧死或是被烟呛晕。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胆大包天敢犯教廷的事?
我心中刚浮现这个疑惑,眼前一花,却马上见到了答案。那似乎是一处附近农家所辟设的灌溉用储水湖泊。「我」的记忆中正有着它大略的位置,三个修女正带个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儿,年莫四、五岁,搭船嘻嘻哈哈地游玩着。她们虽然难免觉得这样笑闹有shi身分,却存着要让两个小女孩愉快长大的心思,不忍成天把她们关在死板无趣的修道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