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蛊林里有萧天天师，十大长老，以及白矾这个庄主，另有若干下属，可以说是一个小朝廷也不为过。
曲水流觞，舞榭歌台，便是同样也不可或缺。
秦长老站立在白矾身后，神态恭顺，透过窗牖看过去就是一白一粉的两个身影相交却不重叠。
秦长老看不透眼前的人，不知他想干什么？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去了解。
静静地站在曲水栏杆旁边，白矾静静的站立，不言不语，只是盯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一如既往的冷然，另一个带了些颇为讨好的模样，却是没有什么成就，看着眼前的两人，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亦是如此的时日，两个少女明媚的笑容在骄阳下绽放，衬得旁边的花草失色，少女的笑容宛如在眼前，然而却是已经物是人非。
这两个少女，即便如此，已然已经不会有那样的安心了。
白矾盯着她们，蓦地顿觉时日白驹，倒是人心有些疲惫。
然而，依然是精神极佳。
“秦风，你说，那个丫头和她娘比起来，谁更厉害？“白矾冷声发问。
秦长老也就是秦风淡淡扫了一眼，那个身影冷冽清然，遗世独立，“属下不知，只是以北漠十一公主的身份，圣女并不是那么安然之人。何况，十一公主的厉害，当不是世人讹传。”
“不错，那个丫头，心思深沉不外露尚是让人始料不及，何况冷情至此。也不知，什么会是那个丫头的弱点？”白矾紧紧盯着白色的身影，“似乎，她不在意任何事。连和蓝玉衣如此神似的朵衣也打不开她的心防。”白矾紧皱这额头，顿觉头大。是人，便会有弱点，那么，只有弱点才能更好的控制一个人，还是说，清冷淡然都是装出来的，或者，他应该让她亲自却见识一下地牢的刑具。那些刑具似乎——有些生锈了。
流动着飞转神思，便道，“祭天之事如何了？”
“万事俱备，就等着圣女点头。”秦风恭谨回道。
“不必等她点头，她已经答应了，那日之事一定得做好，那个丫头，别让她知道最后是以血净凡。”
“是。”
“去吧。”白矾揉了揉额心，清明顿时回转，冷冽的鹰眸扫射一番，冰冷的眸光穿透而去，呵呵的在心里一笑，也不知道若是知晓后果，那么作为妻子的顾倾城是否舍得让丈夫血溅三尺。
水中的鱼儿似是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杀气，嗖的一声，飘得老远。
白矾一掌翻飞，水波不变，那些小鱼却在四下逃窜，搅动了水下的暗流。
远处，骄阳纤纤，金线挥洒着大地，不知今夕何夕。
顾倾城满满的走在前头，朵衣怯生生的跟在身后，时不时用目光向前看去。
虽然，顾倾城不会过多介意某些人别有目光的瞪视，可是，就那样的看去，也不是多好的感受，顾倾城嗖的跃在朵衣面前。正待发火冷然，见了那双极为相似某人的脸，火气嗖的下降，只得用似乎颇为柔声的口吻道，“怎么了？”顾倾城发誓这是最为轻柔的语气了，连对楚亦陌都没有这么和气过，对儿子更不用说了，从来就是拎起就丢。
可惜面前的女子似乎是怕极，蹬蹬的往后一跳，颇为滑稽。眼见顾倾城的神色已经是颇为不悦，忙走上前，道，“姐姐，衣衣不是这个意思，衣衣是，衣衣是……”
揉揉额头，顾倾城头疼，如此害怕却还是凑上前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虽然奇怪这小丫头怕极却是勇敢凑上前来，却没什么好奇之心，要不是那张脸，估计顾倾城早就挥手一推，再不管这个小丫头片子。
顾倾城自认自己至少不是长得罪大恶极，或者说，其他人见了自己的面孔，都是只有两幅样子，要么是自惭形愧，要么是花花公子勾引的那一类，唯一正常的就是自己的下属和楚亦陌，这个小女子，简直就是给她找麻烦的。
“究竟何事？”顾倾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晒热了，这个朵衣要不怎么会跟着她跑？
孰料，良久也不见朵衣出声，顾倾城回头，竟然见到这个丫头一脸红晕，光彩照人的样子颇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意思。
这小女儿的姿态，顾倾城虽然很少有，可也是不陌生，从前，蓝玉衣也有过那样的神色，颇为娇俏，只是，那结局，总不那么完美就是了。
顾倾城冷眼旁观。
朵衣偷眼看去，顿时更为无辜，“姐姐，白爷爷说有事可以请教姐姐，是也不是？”
顾倾城皱眉，这白矾真的这么说，但也没说什么？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过一句话而己。
“何事？”
朵衣上前，想要搂住顾倾城，却被顾倾城微微侧身避开，便也不恼，道，“姐姐，我听说姐姐嫁过人？哦，不，姐姐不要生气，这里的人都是叫姐姐夫人，听说只有嫁了人的女子才能被称为夫人……”
“没错。”顾倾城头痛的给了一个痛快的答案。
正在喋喋不休的朵衣一顿，当即回神，便惊喜道，“真的么，姐姐，那姐姐你是如何取悦夫君的？”
顾倾城愕然，“取悦？”貌似，似乎自己很少取悦别人的吧！
“是啊，怎么样才能让夫君对自己好一些呢？万一夫君是那种不领情的人，那可怎么办？”朵衣似是喃喃自语。
“那么，你的夫君……对你不好？”试探性的，顾倾城问了出来。
朵衣摆摆手，眼珠眸中的黯然，“不是，夫君他——有喜欢的人。”
蓦地明白，顾倾城倒是有些奇怪，“既如此，为何还要嫁给他呢？”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总是辛苦许多，似乎，并不适合朵衣这样的女孩子。更何况，顶着蓝玉衣那张脸，顾倾城有时真的将她当做了蓝玉衣还在一样，只是那两人的位置，似乎是变了。
“我不知道，爷爷说我应该嫁，那就嫁了。可是嬷嬷说要夫君喜欢，以后才能过好日子！”朵衣理直气壮的道。
顾倾城愕然，这也可以成为理由。
又听得朵衣道，“姐姐，怎么样才能让夫君喜欢呢？”
顾倾城敛下心神，道，“朵衣，你来找我就是爷爷说的？”
恩了一声，朵衣算是承认了。
顾倾城清眸清冷，更是冷冽，想了想道，“朵衣，若是他喜欢你不必取悦，若是他不喜欢你做这么多也是没用的。”
朵衣垂下臻首，似是难过，“可是，朵衣开始喜欢了……”
微叹一口气，顾倾城只得叹气，这怎么说？这朵衣显然给她找麻烦，取悦？她可是没那么费心思在上面，而似乎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取悦别人，向来，就是只有别人取悦自己的。
“那么，朵衣，做你想做的，也就行了。”顾倾城似乎是最不称职的夫子。
“真的么，那样夫君会喜欢么？”朵衣眸光闪闪，清亮飞扬。
顾倾城答不出来了。
随即随口问了一句，“朵衣，你的夫君在何处？去拜访一下，说不定就知道如何取悦了。”顾倾城难得好心。
孰料朵衣竟然低下了头，道，“他——让爷爷生气，所以，爷爷把他关起来了。”
顾倾城眼眸盯着外面的鸽子，有些慌神，“你说什么？”
朵衣惊慌失措，忙道，“没什么，没什么的。”
顾倾城见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好问什么，便提步要离开。
朵衣的小手却是拉住了她，对顾倾城耳语一番，脸红红的，似是煮熟的虾子。
顾倾城本是要离开，听这话，便也顿住，这也太，有些不可思议了，还是说这个小丫头真的看上了自家的夫君，可是，用得着用那样的方式么？
媚欢，倒是想得出来。
不用想，就是知道这是这里的人出的主意，可是如今，这个丫头居然来问她，这么做好不好？好不好？鬼才知道好不好？
朵衣却似执着般想要顾倾城的答案，可是顾倾城没那么多的心思在这方面，也就答了一句，“随便。”
再回头，就见到朵衣慢腾腾的放下了手，有些奇怪的样子。
顾倾城没多想，信步而去。
一个老妇人迎面而来，顾倾城微微皱眉，随即想起了，冷笑一声，“白嬷嬷，好久不见。”那笑意无比悠然。
白嬷嬷倒是镇定，“小姐，老身事主为最，若是因此让小姐不高兴，老身愿意受罚。”
顾倾城看着朵衣那扶住的手臂，淡淡一笑，“嬷嬷言重了，不会，亦是不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朵衣拉着白嬷嬷，道，“嬷嬷，你认识姐姐？”
白嬷嬷盯着那抹身影离开，道，“没事的，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朵衣开心的道，“嬷嬷，你知道吗？原来姐姐并不在意呢，那样，就算以后姐姐知道了真相，也一定不会生气的，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白嬷嬷却是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而是冷汗直下，她居然不介意，那可能么？何况，以十一公主的狠绝，岂会因为一个模糊两可的答案而原谅，现如今，她见到了自己，也认了出来，不会想不到落崖会与她有关。如果知道朵衣用这样的方式算计，她……
白嬷嬷一想到那些事，禁不住冷汗直下，可惜，主命难为……
入夜，树影森森。
顾倾城呆在那个黑色曼陀罗的寝居，烛光散漫，氤氲袅绕。
一个黑影满无声息的跃入，身影如魅。
斜靠在床边的顾倾城冷眼瞥过，讽刺至极的嘲弄一笑，“我以为你要等到地老天荒也不会出现了……”
黑影身影不动，笔直矗立。
树影斑驳，透过薄窗，晚间的淡淡的月色逸了进来，微抚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