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婉儿随父亲到金陵一晃就是八年。由于金兵在黄天荡一战中,挫伤了锐气,一直不敢渡过长江,在此情况下,南宋的半壁河山得以保留。
唐诚到金陵后,一方面加强防务,一方面整理内务。八年时间,在战争中破败的金陵城又恢复了勃勃生机,人口稠密,楼宇栉比。一些大户人家纷纷积聚到了金陵,出现了难得的热闹繁华景象。
这年元宵灯节,金陵城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原来是官府在举行隆重的游行活动。
游行的队伍将从城南门出发,于是人们早早的候在街道两旁。只听的“咚咚咚”三声鼓声响过,城南门缓缓启开,一路仪仗队威风凛凛的出来,显得十分整肃,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默默注视着队伍的移动。
这时,一前一后两匹高头大马出现在大家眼前,走在前面的棕色大马上面端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人群骚动起来,人们开始高呼:“唐大人!唐大人!”唐诚微笑着向人群拱手致意。
稍后的白色大马上坐着一位英武的白衣少年,颇有唐诚之风.
人们议论开了:“噢,瞧那这位少年公子,应该是唐家小公子,果然不同一般。”
“是呀,看那气度,算得上少年英雄,真不愧为名门之后呀!”
“听说唐家还有一位千金,不知今日能否一睹芳容?”
正说着,一辆玲珑轻车驶了出来,车檐上缀满了粉色的纱幔,从中间束向两边。
有人先惊呼道:“快瞧,夫人和小姐出来了。”
人们争相往前靠,都希望更快更近距离的看到。只见夫人头戴高冠,身着紫色长襦,端庄淑惠,引来一阵赞叹。
夫人的旁边,立着一位窈窕的少女,头扎双螺髻,身穿淡绿色短上衣,下穿深青彩花裙,腰系一条鹅黄围腰,清新雅致,可惜那小姐戴着薄纱帷帽,只可隐约看到清秀的轮廓。
人群中有惊呼的、有感慨的、有叹息的,有吹口哨的,一时间群情振奋。
这辆车后面引出了长长的游行队伍,有彩旗队、鼓吹队、舞蹈队、杂耍队、社戏队,千奇百态,游行车辆缓缓而行,观众队伍也跟着流动,大街成了欢乐的海洋。
自从金兵南下,这样的欢乐消失殆尽,人们积蓄的热情在这一刻爆发了。
唐诚很高兴,他正是要借这样一次活动来鼓舞士气,燃起人们新的希望。为此,他不惜带上一家来烘托气氛,与民同乐。
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中,看着欢动的人群,他更觉意气风发。
“大人,不好了,夫人小姐的车被围起来了。”
正沉浸在欢乐中唐诚被惊醒。连忙回望,只见原本跟在后面的车子已经被隔出了一段距离。一群年轻公子一直追着唐小姐的车,有抛花的,有要递扇的,有要递名帖的,几乎要把游行的队伍冲乱。
看着这阵势,夫人和婉儿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官兵护卫着,才没人靠得近车子。
唐诚为了不影响整个游行,悄悄让人叫来副官,副官领命而去,唐诚依然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进,一路家丁队伍已经挤进,分开人群,让出一条道,让夫人和婉儿退出到小巷子去了,不少人还在跟在后面翘首眺望,直到车子消失。
婉儿和翠翠回到房里,一颗心还怦怦直跳,那翠翠却依然兴奋都很:“正是太有趣了,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小姐真有魅力呀。”
婉儿嗔怪道:“我都吓成这样子了,看你还在取笑我,赶明儿就回了母亲,把你送得远远的。”
翠翠连忙摆手:“小姐饶过我,千万别撵我。下回有人递东西,你还指望我挡着呢。”
婉儿不再理她,抱起小白坐到窗边稳定心情。有了这么一回经历,也不敢出去了。
第二日,唐诚才刚刚洗漱完,家丁就在门外禀报:“老爷,您快瞧瞧去,咱家大门外来了好些人。”
唐诚一听,急忙开门出来,以为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直接朝大门口奔去,到了门口一看,傻眼了。
“恭喜大人,我是城东陈家派来,为陈家少爷提亲的。”
“贺喜老爷,我是城西何家派来求亲的。”
“老爷,我是---”。
门外一片嘈杂。各路媒婆争相表达。弄得唐诚哭笑不得。媒婆争先恐后的递名帖,都志在必得。
唐诚看那架势再不制止就会出乱子了,就大声说到:“谢谢各位的抬爱,只是两个孩子尚小,还不成气候,等过两年再劳烦各位。在此先谢过,各位请回吧。”
各路媒婆还要说话,唐诚已经恭手弯腰行礼。媒婆见唐大人行此大礼,也不敢再说,都赶紧回礼。
唐诚又说道:“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各路只好告退。
回到房里,唐诚笑着对夫人说:“这下可麻烦了,你家的两个宝贝名动金陵了!”
唐夫人疑惑的望着唐诚:“我们家有什么宝贝,我怎的不知?”
唐诚故作惊奇的说:“夫人还不知道?金陵的大户人家都来抢了。”
夫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于是,唐诚把刚才门外的情形跟夫人说了。
夫人却说:“你呀,也别得意。我看人家多半是冲你这留守大人来的。”
唐诚摇手:“不排除这些因素,但关键还是这两个孩儿惹人喜爱。还别说,在这金陵城,不说他们是数一的,倒也是难寻的。”
夫人心里暗自思忖开了:“要说着建儿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是挑人家一定得慎重,这门第暂且不说,但人品性格却要多留意。婉儿还小,况定了娃娃亲,也该择个适当的时间向外界挑明,方可减了麻烦。”
夫人又对唐诚说道:“老爷,今年花节,我想在园子里办个花展,一来热闹,二来也是为了联络金陵幕僚、名士的家眷,您以为如何?”
唐诚一听,很感兴趣:“好!好!我也可借机见见那些年轻后生,也好向朝廷推荐有用之材。”
二月初八,唐诚携夫人、子女前往栖霞寺进香,寺里的主持去智大师亲自接待,特意安排了师妹了贤师太陪伴唐夫人。
这了贤看到婉儿的第一眼,暗自惊奇:“好一个娴静圣洁的小姑娘。”忍不住仔细瞧了瞧,脑海中立马浮现一个形象,那人跟眼前的这位风度如出一辙,恰似一对金童玉女。
抽了一个空当,了贤找到师兄,说:“那唐家小姐可真是非同一般,清静澄澈,有些佛门内每日修行的弟子也未必能及。”
去智大师点了点头。了贤又说道:“师兄见到她,难道不觉得有些惊奇?”
去智大师:“我只顾着和唐大人说话,未曾留意。”
了贤:“噢,看到她,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就是师兄的俗家弟子赵明诚。观其面相,两人很有夫妻缘,我倒想成就了这一段美事。”
这了贤是相面高手,由不得去智不信。那赵明诚一直没有动姻缘,赵夫人为此不知道操了多少心,想不到这有缘人就在眼前。
去智高兴得说:“那当然是好事,那就有劳师妹了。”
了贤于是把夫人单独请到自己的禅房里用茶,借机问道:“夫人真是好福气,一双儿女乖巧可爱。不知这小姐可订定了亲?”
夫人答道:“谢师傅夸赞。不怕师傅笑话,婉儿一生下来就订了娃娃亲。”
了贤心里暗暗一惊,脸上却未动声色:“哦——”她赶紧聊到别的话题上去。心里好忍不住想:“这婉儿的面相与赵士程的极其吻合,应该是有姻缘的。谁知她早已订下娃娃亲,将来必有波折。”
想到这里,她有些怜惜起婉儿,就随便和夫人聊了会话,又差小尼去请了婉儿小姐来。
婉儿早听说了贤师太书画双绝,便带了自己的几幅作品来求大师指导,一幅是《寒宫玉兔》,一幅是《梅兰双友》。了贤打开,一幅清丽脱俗,一幅傲然物外,其胸襟深得了贤势态喜爱。只是由于年轻,在画法上不免过于细腻,少了一些洒脱和疏放,若稍加指点,定会有所成就。
了贤一一指点,特别强调虚实之理,不可过于专注一物,要用周边环境来渲染主题。
婉儿仔细听着。一边细细琢磨,心领神会,心中很是感激。于是向着了贤行了个大礼:“谢谢师太,不知婉儿可否时常来请教?”
了贤和气地说:“当然可以,今后有空就多来,我们一起来学习探讨。你也不必如此多礼,快坐下陪着夫人喝点茶。”
婉儿这才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刚一台抬头,就看见墙上的一幅画,笔如淡烟,意境幽远,引人入胜。
了贤见婉儿盯着那幅画出神,就介绍:“那是出自去智大师的俗家弟子赵士程之手。”
婉儿:“噢,怪不得画法娴熟,构图大气,风格独具。”她又站起来仔细去瞧画面由上角的两行小字,字字优美飘逸,与画面和谐一体,更是喜欢,因而问到:“这字?”
了贤:“也是出自士程之手。你眼力不错,士程自幼就得其父亲悉心教导,稍大又有去智大师指导,技法日渐成熟,堪称双绝。只是他不为俗名所累,很少在世人面前展露才华,作品也不轻易送人,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
婉儿:“不知这位大师现在何处?”
了贤闻听此言,先笑了:“你以为他多大?以后若见着,千万不能这样称呼他,它只不过略大你四岁。”
婉儿惊诧不已,她还以为这个人是饱经了风霜后,才有如此的从容和淡定。没想到竟然和自己差不多,这个人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婉儿开始有些好奇了。
了贤仿佛看穿了婉儿的心思,说:“他其实就在金陵城里,只不过这段时间云游去了,估计还有个把月才能回来。”
婉儿这才坐下来,喝了了贤大师递过来的茶,只觉的清香袭来,沁入心脾。随后,了贤师太又带了夫人和婉儿到各处的大殿去参拜。
回到家里,一家人开始为花展忙活。唐府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名叫沁园。院子里尽是唐夫人带着儿女一起精心培育的花花草草,其中分片栽有梅林、桃林、梨林、还有荷池,点缀在各处的尤以兰草多,有直接种在土里的,又栽在盆子里的,品种最齐。
婉儿不喜欢到外面去,有空就和翠翠侍弄花草。她们早对这些花草的名字了如指掌。如今,得知母亲要办个花展,为了方便别人辨认,她决定给一些紧要的挂上名牌。
翠翠手巧,她揽过做卡片的活,用绢纸裁成各种形状的图案,又用细竹在后面固定,不至于变形。婉儿一手漂亮的小篆,两两相得益彰。
夫人看了大加称赞,又派人把园子整理布置一番,整个园子里缤纷多彩,令人赏心悦目。
花节这一天,唐府第一次这么热闹。金陵一些有名望的官僚大户邀请有前来赴约,男宾由唐大人和唐公子迎入大厅,女眷由夫人和婉儿迎入沁园。
一时间园子里更是姹紫嫣红、流光溢彩、香气袭人,连蜜蜂都不知道被香晕了头,不知该往何处停留。
夫人将大家领到园中最高处的一处亭子,一幅*美景尽收眼底,夫人把大致布局向大家介绍了,然后说道:“今日这院子里因各位的光临,风光无限,大家尽可随意逛逛,累了就到这‘芳薰亭’里来歇息片刻。”
众人谢过,三五成群的各自散开,像蝴蝶一般飞入花丛无处寻。在这期间,夫人已经匆匆扫视了刚才这一帮子人,有位赵夫人并一双双胞胎姐妹很快就吸引了夫人的主意,那就是皇室宗子赵家的,这身世已非同寻常,况拿长相也是万里挑一,难能可贵德的事,她们举止不张扬,谦和有礼,夫人越看越喜欢。
等众人散开后,夫人独差人请那赵夫人到亭子里品茶,又特意让婉儿陪着两姐妹四处去逛,实际上是想让婉儿多了解一些情况。
三个姑娘刚才已互相有了好感,这回子让一处玩去,自然高兴,婉儿领着穿过游廊,来到兰轩。
这里到处是兰草,轩周边栽着惠兰,亭亭玉立,芳香扑鼻。轩前有一小石景,石头的空心处垂出一株超凡脱俗的寒兰印入眼帘,犹似蜻蜓玉捎头。往右望眼,墙上的大穿窗上已逐剑兰正轩昂的举着花冠,饱满夺目……放眼望去,不经意间总有不同形态的兰花跃入眼间,与周边的环境浑然一体,别具一格。
对于第一次看到此情此景的两位赵家小姐来说,真是惊喜不断。尤其是略微活泼的赵玉如更是忍不住跑到近处去细赏,问起不少问题,婉儿详细告知,双方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那赵燕如却显得十分羞涩,不大说话,只默默的跟着。两个人心里对婉儿都极其佩服,赵玉如说:“莫非妹妹是花仙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婉儿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因每日就在这里伺弄着,自然熟悉些。到了姐姐那里,姐姐岂不更比我强些。”
玉如一听倒高兴,说:“我那儿可没有这么多奇花异草,不过,也还是有样宝贝值得妹妹去瞧一瞧的。”说完诡秘的望着婉儿笑了起来。
婉儿:“噢,您家的东西,那一定是世所少有,到时我可开了眼界。”
玉如没有回答,用手拉过婉儿:“可是比起妹妹来,倒逊色了不少。等下次见了就知道了。”三个人又说着往别处去了。
且说唐大人那边,比这边严肃多了,少不了比文弄墨。几番下来,已有四位公子崭露头角,一位非唐建莫属,一位是蔡家少爷蔡琰,一位是段家公子段文清,一位是田家少爷田震元。在座的对几位青年才俊大家赞赏,“金陵四少”的名声由此鹊起。
这几位公子自此结识,互相钦慕,私下里约好经常往来。直到夕阳西下,各家才纷纷离去。
唐夫人这才觉得这迎来送往可真是太累人了,但她心里却还是满意的。
花开花落,日子随着花瓣飘落。赵家差人给唐府送来一个帖子,邀请唐夫人带上公子、小姐到府上去玩。夫人很快就答应了。
若是到别的地方,婉儿还不一定会去,可这赵家倒是婉儿期待去的。上次与赵家姐妹很投缘,多日不见,正想会会。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赵家少爷赵士程更是婉儿期待一见的,按了贤师傅说的时间,估计他已经回到家了。
得知夫人答应了赵府的邀请,婉儿心中欢喜。翠翠很奇怪,这婉儿小姐向来不喜与人交往,怎么对赵家就不一样了。于是,尽心帮着把小姐装扮了一番,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夫人已差人来唤了。
两人跟着出来,夫人和唐建等在院子里。唐建上马,夫人和婉儿、翠翠坐车,朝赵府而去。
那赵府未在繁华街道,而是选择了在城西的僻静小巷,从外面看上去,门庭并不大,在金陵城里毫不起眼。早有家丁引着车子到了院子里,赵夫人与两个姑娘迎了上来,亲热问候。
只这唐建是第一次见,唐夫人说:“建儿,快来见过夫人并两位妹妹。”
唐建连忙躬身行礼,也不敢乱看,羞红了脸。
赵玉如偷偷的瞟了两眼,见他那样,反而笑了,心想,看着人高马大的,胆小却那么小。
婉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怎么未见赵士程出来,难道还未回来,想着想着不免有些失落。
唐夫人:“怎么未见贵公子,我还想趁此机会让建儿和他结交呢。”
赵夫人:“哎,说起这孩子,我倒有些不好意思,成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前两日刚从外面回来,本应该来接待大家,不巧,昨日得知他师傅病了,又到栖霞寺去了。”
婉儿心里暗叹:这真是巧了,看来是难得一见的。
赵夫人将众人领到大厅,里面摆设极其精巧精致,与外面的门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必是赵家人不想张扬。
两位夫人让几个孩子出去自己玩去,两个人也好拉拉家常。赵玉如就带着他们来到园子里,有一处很空敞,还摆着常用的兵器,看来这家有习武之人。
唐建默默地随在后面,有些拘束,赵玉如反倒大方得多,转身对唐建说:“唐公子,你可会什么功夫?”
唐建很谦逊:“我才学浅薄,身无长技,让小姐见笑了。”
赵玉如:“我不信,婉儿妹妹,你说实话。”
婉儿只好说:“他确实不会什么功夫,略知些皮毛而已。”
赵玉如:“这就是了,他的身手一定不错,逃不过我的眼睛的。”说完,俏皮的望着唐建。
唐建不好意思起来。赵玉如硬要唐建射箭,唐建推脱不了,只好接过弓箭来到空坪,对着靶子,略一沉静,“嗖!”一支箭直飞靶心。
三个姑娘忍不住拍手叫好。唐建放下弓,赵玉如一把接过,也站在唐建的位置,也没见她瞄准,三只箭已经齐刷刷到了靶心,那娴熟的动作让唐建和婉儿都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么一个清秀的小姐,箭法如此了得。
婉儿联想到赵士程,心中叹到:“看来,这赵府的人个个非同一般,真是人外有人。”
唐建原只是好玩露一手,没想到赵如玉身手这么好,来了兴趣,胆子也大了些。他复接过弓,四处瞄了一下,见远处有棵树上挂了个铃铛,就抽出一支箭架上,“嗖!”箭又飞出去。
如玉跑过去一瞧,那箭头正好穿进铃铛的铁环里,心中好不欢喜。这唐建不但外形俊朗,而且身手不凡,仿佛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想到这,她脸臊得通红,也不好就跑回来,只好站在树下喊:“中了!”
婉儿和燕如一脸惊愕。唐建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正望着树下的玉如,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娇而不弱,别有一番风味,心中微微一动。玉如走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复又匆匆躲开,一时竟然无话。
沉默片刻,玉如提议:“下回我再请教。咱们现在不如去坐船赏荷。”
大家都表示同意。几个人来到一个大池塘边,放眼望去,满池翠绿,如星星般点缀着粉色荷花,微风一锤,轻舞荡漾,一幅绝美的画卷。
婉儿被景色所迷,不愿意上船,燕如愿意留下来陪,玉如就不好意思去了。
婉儿却说:“这又何妨,你们两个去吧!”
说完,推着唐建上了船。唐建摇着浆,载着玉如向深处荡去。很快人看不见了,传来清脆婉转的歌声:
“清风起翠衣,美人婷婷立;玉盘托珠露,芊梗引朝曦……”
玩了一天,吃过晚饭,唐夫人准备告辞,赵夫人却留住,说是还有一件稀罕物请大家欣赏,且不必着急,等月亮出来了方可一见,于是,大家又坐下来品茶。
当一弯月亮挂上檐角的时候,有人进来悄悄的向赵夫人禀告什么,夫人喜形于色,起身领着大家来到园子里,是大家未到过的地方,有一处小亭,中间的桌上用碧纱笼着。
赵夫人停下来,说了声:“开!”两个丫头小心翼翼的移开纱笼,一株翠绿的植物出现眼前,两朵洁白如玉,酷似喇叭的花豁然亮出,花形修长,中间的黄蕊清晰耀目。
婉儿惊呼:“昙花!”
赵夫人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婉儿行了礼说:“我自幼喜欢花,看过一些画册。这昙花最是难见的,常常夜里开花,花期极短,故有‘昙花一现’之说。”
赵夫人更是高兴。其余人听了都围上来看着稀罕物,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出的浊气伤着那圣洁无瑕的花朵。
等大家瞧了个仔细,玉如说:“今儿个大家可算饱了眼福。在等到它开花,也不知是何年。不如,我们一个作首诗来记下这么一个美妙时刻。”
众人欣然同意。玉如提出写七绝,限韵“知、痴、时”,并吩咐准备案台、笔墨。不多时,四位公子、小姐分别写下了自己的一首。丫头一并呈给两位夫人。两人仔细看了起来:
咏昙花(赵燕如)
姗姗迟放畏人知,月照雪衣独自痴;
何必百花争斗艳,风华淡入夜浓时。
叹昙花(赵玉如)
翠影锁盆全未知,一时惊动惹人痴;
佳人虽好惜难见,空忆枝头对月时。
昙花一现(唐婉)
素娥摇月梦相知,传信轻风为解痴;
相对绝伦莫恨短,冰心随到落花时。
见昙花有感(唐建)
花有花时花自知,红烛烧尽总觉痴;
惊心月下疑为梦,谁晓沉吟寂寞时?
赵夫人看了只说好,唐夫人心里却多了层心思,看来孩子们真的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思想,日后再不能把他们当小孩子看了。想到这里,唐夫人抬眼望了望眼前这四个如花般的孩子,暗暗祈祷他们能够一生平安。此刻月将西沉,大家这才散去。
且说那赵士程回来后,姐妹们将昨日之事告之,并拿出四首诗请赵士程点评。
赵士程接过扫了一眼,其中一张已经跃入眼帘,字字娟秀,气韵流动,似流水而成,忍不住叫了声:“好字!”
又仔细看起诗的内容,心中感慨:好一个痴情执著之人。
妹妹见他盯着婉儿的作品发呆,乘势说到:“这是唐婉小姐的。这上天造人也真有意思,把什么好的都给了她,不仅长得花容月貌,还有这般才情,真是让人羡慕。”
赵士程一听是唐琬的,想起在师傅那里听他们夸起这么个人,现在看来果不同一般。赵士程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意气用事,错过了这次聚会。
原来,赵士程很反感母亲给他介绍别家的姑娘,这次一回来又听到母亲约了唐家母女来家玩耍,心中很不在意,就借口师傅病了跑了出去,其实师傅只是偶感风寒,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去看。
士程想着自己的心思,如玉催促道:“哥哥,你在想什么,还没点评呢!”
赵士程连忙说:“好,都很好,且留着我慢慢欣赏。”
说完,匆匆回到自己房里,复又拿出婉儿那首诗,细细玩味,心中有了一种渴望,他要找机会会会这个唐婉。
婉儿因为没有见到赵士程,心中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有一个消息把她的不快一扫而光。
午后,翠翠一路小跑着冲进来:“小姐,山阴来信了!”
婉儿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拉住翠翠:“你说什么?山阴来信了?!”
翠翠故意慢腾腾的说:“是山阴来信了,可是好像没有提起你呢。”
婉儿失望的垂下手来。翠翠看着她,心里好笑,又说到:“是没有提到你,不过——”
婉儿知道她有意逗自己,反而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去逗小白去了,这下轮到翠翠着急了,这个好消息她实在憋不住了。
“告诉你,陆家小勺也要来咱们家了!”
婉儿顿时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来望着翠翠,翠翠认真的说:“是真的,他们已经启程了。”
婉儿不知该说什么好,把脸贴向小白,翠翠看到了她舒展的笑容。
翠翠高兴得说:“这下咱们家该热闹了。”
晚上,婉儿做了一个梦:自己坐在窗下看书,翠翠急匆匆的跑来说:“陆家少爷来了。”婉儿起身跑到屋外,见一位风liu倜傥的少年公子和哥哥一起过来了。婉儿连忙上前去,喊了声:“游哥哥,你来了!”那陆游望着婉儿问到:“请问姑娘是?”唐建抢着说:“这是婉儿妹妹呀!”陆游却问:”哪个婉儿妹妹,我怎么不记得了?”唐建又解释,陆游只淡淡的点点头:“哦!”也不再理她,径直朝前面去了,只留着婉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婉儿很着急,他怎么能不记得自己了呢?小时候他可总是黏着自己的呀。也许是自己长大了变化太多,他才会想不起了。必须叫住他,给他讲小时候的事情。于是,婉儿跟在后面,使劲的喊:“你还记得那个布娃娃吗?你还记得小白吗?”可是,不管她怎么喊,陆游也没有再回头,自顾自的进了沁园,婉儿追过去,园子里却空无一人,她伤心的哭了,游哥哥不见了。又恍惚间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空空的,除了雾还是雾,凉风袭人,婉儿充满了恐惧……
睡梦中的婉儿一下被惊醒,睁开眼睛,漆黑一片,还出了一身冷汗。愣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心还怦怦直跳。那一夜自然没有再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