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小说的主人公都不真实。
为了剧情需要,某高三学生居然在酒吧打工当酒保。太假了。
为了剧情需要,家里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其家长会为几个小钱都会大打出手的女孩儿,居然会有手机而且一天到晚打个不停。写这个的作者是不是以为主人公也像自己一样包的豪华包语音套餐。
为了剧情需要,其父亲欠了几万块赌债的高中生男孩儿居然有钱买摩托车上高速开,还很青春地说什么“我喜欢飞驰的感觉,那样可以忘记烦恼”。写这个的作者一定是个不会开车的人,不知道学开车的成本,不知道为摩托车办各种证的成本,不知道可以上高速公路的车辆类型中没有摩托车。
为了剧情需要,青春小说中的人物连吵架都是一大段一大段地歇斯底里。写这个的作者一定是忘记了,现实中的吵架都是争着吵,哪会给对方这么多时间说屁话。
为了剧情需要,小说中的主人公都会得不治之症,或是出意外、自杀而离开人世。写这个的作者一定是心理阴暗,喜欢用死亡来吸引眼球。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刘晞还是没有被找到,不管是当地警方,还是SX的警方。许多人都说,刘晞一定凶多吉少,八成已经……不过林梓辛始终坚信,自己的生活又不是小说,哪里有那些做作的场景用来凭吊。她始终坚信,刘晞只是不见了而已。
[1]
“嗨,小辛辛,一起去吃饭吧。”白上央笑嘻嘻地跳到林梓辛面前,“老地方哦。”
白下水和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安静地站在一旁:“去吗,林梓辛?”
林梓辛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笑着说:“嗯。”
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只是没有刘晞而已。
大多数下午放学吃饭的时候,闺蜜们还是不会主动地记住林梓辛,女孩子们就成群结伴地走掉了。不过单下来的林梓辛并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她还有真正的朋友们,这些一起经历过事情的朋友们。
若是以前,林梓辛会一个人在座位上生闷气。气明明是好朋友,为什么总是不记得叫她。气只有自己主动上前去,闺蜜们才会觉得顺其自然。她从来都不是喜欢主动的人,她希望别人记得她,别人主动找她。而刘晞、白上央、白下水就是这样的人,她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很自在。
“今天班主任说的那个歌唱比赛你们去不去啊?”吃晚饭时白下水说。
“算了吧,我五音不全。”林梓辛摆摆手。
“小辛辛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会弹钢琴嘛,还五音不全?”白上央说。
“哈,不是吧,你连我会弹钢琴都知道?”林梓辛有些不好意思,“弹钢琴和唱歌是两码事好不好,又不是学过艺术的人都会唱歌。哦,对了,下水你是学过跳舞的,你的歌唱得好吗?”
“我……”白下水刚刚说了一个字,话就被白上央抢了过去。
“我给你说哦小辛辛,其实是下水想参加,不过脸皮薄,想把你拉着一起去。呵呵呵呵。”
“就是啦,不过你说你五音不全……”
“没关系的,呵呵。”林梓辛神秘地笑笑。
[2]
一时间,学校即将举行的“爱音歌唱比赛”超过“SH世博会”成为同学们讨论的热门话题:谁谁谁报名了呀,海选通过没有了呀,唱得好不好呀……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日月中学举办的这个歌唱比赛毕竟只是覆盖面积局限性的,和那些电视台举行的海选不同,就连林梓辛所在的校广播站也只是播报一下海选通过名单和现场赛况。而所谓现场赛况,也只是评审老师和报名同学关在一件报告厅里,唱一唱,打一打分,就完了。没有助威团,没有观众。就像许多学校一样,评审老师一般都来自三个地方:音乐老师、语文老师、团委老师。和老师关系好的,上的机会就大。
在这方面,林梓辛无疑是占了很大的优势。
以前读初中时学校搞合唱比赛,她在威逼利诱之下给7个班现场伴奏钢琴,以至于主持人频频地报幕道——“钢琴伴奏,XX班林梓辛。”“钢琴伴奏,XX班,林梓辛。”加上她文章写得好,又发表文章,在学校语文老师圈子里早已名声在外。而且她还是团委旗下校广播站编辑组组长,和团委的老师走得不是一般的近。更何况,她的队友实力不是一般的强。
“唉,艺术学校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本来我还想来帮你伴奏伴奏加加分,结果完全是多余的。”林梓辛感叹道。
“切,她哪里是什么艺术学校出来的,整儿个一在艺术类中专读了半学期不到的人。”白上央打击道。
“什么呀,白下水真的唱得很好,你看那些老师嘴都笑歪了。”
“哼,小辛辛,那我呢,我唱得好不好呀?”
“你嘛,将就。我还真怕你拖我们的后退。”林梓辛说完看见白上央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于是补充道,“你还是唱得蛮好的,值得鼓励。居然没有拖后腿,哈哈。”
这时白上央拿起林梓辛课桌上的可乐使劲晃表示抗议,使得林梓辛只好连连表示“是我错啦,上央大人,放过我的可乐吧”。
一直在旁边用3G手机上网找歌的白下水终于开始说话了:“你们说我们决赛的时候唱什么,到时全校的人都要看,而且我觉得林梓辛你的同桌实力也很强。”
说到林梓辛的同桌,林梓辛顿感世界上还是有奇人的。
自从本学期开始,她的新同桌周英可谓风头更健。加入了田径队,为学校出去比赛得了奖,体育老师公开表示自己有了个得意门生;不知怎的成绩一下到了全班前几名,打破了体育生成绩不咋的的传统,记得上学期她还是那样默默无闻;虽然在班上只是体育委员,不过班主任叫人管班上纪律从来不叫班长和纪律委员,原因是她嗓门大有震撼力,所以晚自习常常听见她的声音响彻整层楼——“不要讲话了”;就连“爱音歌唱比赛”也是,她高调地报了名,高调地在初赛时唱她苗族的歌曲,极大地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林梓辛对她报歌名可谓记忆犹新,因为她的声音很洪亮说话又比较快,报了次歌名老师没听清叫她重报,她重报了之后老师还是没听清,于是她又重报。可是林梓辛看老师的表情就知道老师还是没有听清,可如果再叫她重报会降低自己的智商,终于放过了周同学。当周同学一展歌喉,林梓辛彻底被震撼了——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原生态的歌声。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周英不是凡人,以后定有一大凡作为。就拿这个歌唱比赛初赛来说,大多数参赛者唱得都小心翼翼,很害羞的样子,而周英就不同了。不论是歌曲选材还是自身表现,就像一个“一姐”一样自信。当然,林梓辛、白下水、白上央这个组合也表现得不错,不过这几个人都是见过场面的。
“我也觉得我的这个同桌实力非凡,看来我们要更努力了呀,哈哈。”林梓辛笑道。
“我觉得我们班上进决赛的还真多啊,除了我们、周英,还有罗喾,全校一共就才15个,我们班就有3个。”白上央说。
“罗喾是?”白下水一脸疑惑。
“晕,不是吧大姐,罗喾可是你来这个班上第一个和你讲话的人吔,记得当初不了解你时我还真是怕你把他吃了。”林梓辛一副很无奈的表情,“班上的人你不会就只认识我、白上央和一些‘风云人物’吧?”
“我还认识你的闺蜜们,不过罗喾是谁,我就……”白下水的表情比林梓辛更无奈。
“是这样的,小水水我给你说哦。你才去坐教室角落的位置时你前面的一个男生的椅背晃来晃去把你桌子上的水杯晃到地上了,而你一脸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很凶,大家都以为你要发火。结果罗喾小心翼翼地把杯子给你捡起来向你道歉后你只是简单地抱怨了几句而已,想起了没有哇?”白上央一边说还一边生动形象地比划,特别是他最后那个“哇”字令林梓辛觉得他好像在对视力不好的看客表演话剧似的夸张。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白下水对罗喾的印象倒也浮现了出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好像是个皮肤有些黑戴了个眼镜的男生。“是不是初赛时和你们打招呼的那个?”
“不是和‘你们’打招呼,你应该说和‘我们’打招呼的那个。”林梓辛纠正道。
“哦。”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相信别人、多交朋友、当一个正常的高中生,起码还是要把班上的同学认全啊,平时见面也要打招呼,就像我第一次和你说话一样,还是你先给我打的招呼。”林梓辛觉得自己有些说教,“嗯……不过看你个人的喜好,也不必强求啦。”
“我当时和你说话是因为看见你常常我我哥一起,所以觉得你会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看你长得比较顺眼。”白下水说得很诚恳。
她的话让白上央很高兴:“哈哈,小辛辛,你是托我的福哦。”白上央又开始把林梓辛的可乐拿在手上摇来发泄他的兴奋与高兴。
林梓辛想最近一个小时还是不要打开瓶盖,免得里面的二氧化碳会从出来;最近一个月也不要买碳酸饮料了,上央同学最近很喜欢摇碳酸饮料的瓶子。她一把把可乐从白上央手里夺过来,又一把把白下水手里的3G手机夺过来:“给你们说哦。你们想不想我们决赛唱的歌,是大家没有听过的,让别人眼前一亮,像周英那样?”她看了看面前两个人的表情好像误会她的意思了,补了一句:“当然,我们不唱原生态的山歌。”
[3]
又是语文课。
周英把化学作业放在语文书下面,草稿纸放在语文书上面做作业。为了不使语文孙老师老师发现,她还时不时地抬头、一副很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看黑板上的板书。这是林梓辛教她的方法,没想到她学得还挺快的,故林梓辛觉得她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人。
记得当初才在一起同桌的时候,周英也是在语文课上做化学作业,不过样子一看就看出来了。她算一道题的途中要抬头看老师几次,而且是小心翼翼的表情。可能孙老师都觉得再不点她名就说不过去了,但还是没有明着点名:“某些人的其他科作业拿下去哦。”孙老师刚刚说完,周英就脸红到耳根和脖子了,慌慌张张地把作业收进课桌里。林梓辛觉得这一派景象十分滑稽。
不过现在,周英还是上语文课做其他科作业。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如。
林梓辛也没有好好听课,在下面做自己的事,虽然她十分喜欢语文这一门课。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只有语文课还可以“被暂时荒废”,这是中学生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在很多同学看来,语文课就是可听可不听的课,但是人必须坐在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激情洋溢地讲的那些人物形象、中心思想、故事主线、写作背景都是可以在参考资料上找到的,做题时只要知道并且往正统又传统的标准答案上面靠就是了。而数学物理化学就不是。所以学生不重视语文课往往并不是什么新生代忽视中国文化、国学的衰落、现代人越发浮躁所能解释的,而是语文课自身内容所决定的。
于是,在语文课上做其他科的作业成了一个潜规则,可没有谁在其他科上做语文作业。就算有,也是少数同学在诸如数学课上看和语文课程有些裙带关系的某部小说而已。林梓辛记得以前刘晞就评价说上语文课等于听茶话会,不过他杯子里泡的是提神的咖啡而非茶。
居然又想到刘晞。林梓辛的心里隐隐作痛。她叹了口气,把刚刚写完的某些东西的小笔记本传给后排的白上央,白上央又继续往后面传,直到白下水手里。
我们的生活不是来自单方面的,很多意想不到的人在影响着我们,很多看起来不相关的事在影响着我们,很多奇奇怪怪的趣闻在影响着我们。
当你在很高兴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却不知道,你做这样的事将会是最后一次。
[4]
“谢谢大家的收听,今天的‘SOHO青春’节目到这里就结束了,欢迎大家在下星期二的下午准时收听哦。我是大家的好朋友小美。”
“我是小丑,感谢同学们和我们一起共渡美好的晚饭时光,请不要错过这个星期五晚上7点在大操场举行的‘日月中学爱因歌唱比赛’哦。我们下周再见。”
“拜拜。”
例行的节目完毕,林梓辛看看时间还早,正想打电话给白下水他们,一起去吃晚饭。她拿出手机,解锁,显示有两条短信。一条是白下水发来的:听见节目完了,我们在楼下等你。一条是曾宣柽发来的:你还好吗?
林梓辛感到不解,曾宣柽怎么发这样的短信。不过这样的疑问转瞬即逝,她简单地回了句“还好”过去,就立即下楼和白下水他们回合。
与此同时,曾宣柽收到林梓辛的短信,微微松了口气。但是他不知道,林梓辛还没有听说他问候的那件事。
[5]
“哇靠,真缺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那还能怎么办,你没见报纸上都说法庭判决这个医生无罪了吗。死了亲人当然想找个理由发泄,捞点赔偿,那些主观的情绪只是死者家属的一面之词。”
“总不可能医生一点责任都没有吧?”
“这也说不准,不过法院都这么判了,应该还是在公正立场上判的。”
“你看看,你说的也是‘应该’吧。你看这些报纸上报道的医疗纠纷,哪一个是患者方面告赢的,这些医生和什么医院啊、卫生局啊、法医啊都是有关系的。”
“你说的是那种大医院的事件吧,这只是一个小诊所而已,关系有那么广吗?”
“嘿,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开这个诊所的医生很有名,很多大医院都要他,但是他自己要出来单干。而且我还听说他和现任的市卫生局长是老同学,以前在医院还是最年轻的骨科主任。要是打官司的话,死者家属赢了还奇怪呢。你看看那些尸检的法医,他们不都是一个医疗系统的吗?”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这种事一天到晚上报,也不新鲜了。以前有报纸讲哪家医院医死了人,死者家属到处上报,没人理他们,还说医院用了威逼、利诱、恐吓的方法想摆平这件事。结果到最后,报纸连报道都没有了。”
“唉,你说我们这些教书匠,教了一辈子的书,还是个穷教书的。哪像那些医生,大把大把的钱赚,讲什么医德仁义,到头来啊,一切向钱看。”
“呵呵,就是啊。那些行业的都下班了,我们还要在办公室守晚自习。”可能这个老师还算有些良心,没有提到“穷教书的”,估计是做补课家教的钱赚得够了吧。这时有人敲门。“请进。”
“老师,我想问道题。”林梓辛走进来。她刚把练习卷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就瞄见了一旁的晚报。报上的插图使她像是被静脉推注钾离子似的心脏骤停,呼吸困难。
[6]
“每每看到别人站在几十米高的蹦极台,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抛来抛去,让人佩服勇气可嘉的同时,邹邹有理还在担心,自虐式的运动项目让你战胜最初的羞涩与胆怯之后,坠下与拉起的快乐是否让你兴奋的忘乎所以。是的,或许说这种上瘾的快乐时刻将你每个细胞叫醒,一根根绷紧的神经在没有放松的前提下,刺激成了蹦极最大的快乐东家。运动如此,其他也都皆然。当我们平头老百姓常常为突发危机不知所措时,一些人常常喜欢将自己置于风头浪尖,时刻享受舆论冲击与大众质疑双重的刺激快乐,这种上瘾的快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垂手而得,关键与脸皮的厚度有直接关系。于是,上瘾的快乐一波接着一波,再多的争议都是快乐的催化剂,来吧,来得更猛烈些,只有在惊涛骇浪的时候,才有感觉,原来这就是刺激,与我生生息息。”
这是林梓辛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当她理解到这段话的意思时,是蹲在厕所里翻看明星八卦杂志的时候。而现在,她看到晚报上那幅插图,那幅她爸爸诊所门面的插图时,报上那些咄咄逼人的文字就是在说她的爸爸。
回想起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她才顿觉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到。为什么没有发现到父母面对自己的笑容都是无力的;为什么没有发现到爸爸总是在他的书房里一个又一个地打电话;为什么没有发现到父母一连几天叫她去外面自己吃午饭,家里没有人。原来,只是自己太迟钝了。
这也让她开始思考更多的事,比如说为什么总是觉得身边的朋友都不是那么亲近,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想过要真正地亲近他人。
原来今下午曾宣柽发短信来问自己还好吗,就是指的这件事。这种都上报纸的事,连曾宣柽都比她先知道!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想重新回一个“我不好”回去,但是上面显示有一条曾宣柽发来的短信——“不要勉强自己,心情不好就找我,我来安慰你。”
也许是手机上面的文字把林梓辛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也许是报纸上面的文字把她打击得稀里哗啦的。总之她就在教室里,把头埋在双手环成的小小区域里,哭了。
[7]
只有不好的事情才能使我们成长。
如果之前生活得都是顺风顺水,一个大浪打过来时,生命才真正拉开序幕。
不要着急,好戏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