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古道闻马嘶,独行恨迟迟。晚来寒雨,华灯初上,无言占星魁。
血影刀光纷乱起,东吴孙郎意?天涯寂寥,侠客萧索,情定三生石。
黑衣人道:“年轻人,说话休得狂妄,遇上我你还想活着进洛阳城?”
少年大笑:“好!你说我狂妄自大,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笑。”
“可笑?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吗?”
少年摇摇头,冷冷的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只有一个脑袋。”
黑衣人两眼射出两道寒光,顿时一收敛,“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是江夏太守嵇喜,我的任务就是除掉江夏太守。”
嵇喜道:“你不觉得话已太多。”
黑衣人显然并未激怒,缓缓的拔出宝剑。
乌黑的剑鞘,乌黑的剑柄。
剑缓缓拔出,寒光闪烁但并不夺目。
嵇喜懂得宝物自悔,光华内敛。锋芒太盛反而算不上宝剑了。
雨还在下。
雨滴滴到剑锋上,唰的就滑开了,黑衣人森然道:“你的刀呢?”
“刀在。”
“拔刀!”
嵇喜懒懒的道:“你想看我的刀,只怕还不配。”
黑衣人终于被激怒了,剑诀还未来的及掐,唰唰唰的就是三剑。
嵇喜轻轻一侧身就躲开了,口道:“好剑!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黑衣人狞笑:“我不知道此剑的名号也不想知道,我只明白一件事情。”
“何事?”
“此剑定能饮你颈上的鲜血。”
嵇喜纵声大笑,直笑的古道两旁的树叶簌簌发抖,笑声未了,刀光一闪。
刀光闪过自然是人头落地,与那五位一样,黑衣人致死眼中依然是惊奇、怀疑和不信。
嵇喜赶忙伏在树上,哇一声吐了。
每次杀过人后,嵇喜总有想吐的感觉,他的心肠毕竟是软的。
他叹息后,拾起巨阙剑,喃喃道:“宝剑需配英雄,昔秦王服太阿之剑鞭笞天下,看来此剑需得送给司马氏。”
死人永远听不到声音,守城的军卒也永远无法开门。
嵇喜只好爬上城墙,自己放开吊桥,独自悠悠晃晃跨上马儿进城了。
洛阳本是万家灯火,争耐雨夜,天光暗淡,灯火暗淡。要找个闲人还真不容易,但这不容易的事情嵇喜很轻易的就办到了。
酒楼下有不少醉客,嵇喜就抓住了其中一个。
嵇喜一拍那人肩头,故作凶狠的问道:“小子!尚书府在哪儿?”
醉汉斜着眼睛道:“哈哈!我看你小子更像小子,还和我玩横的,嘻嘻,咱家可不说。”
嵇喜哭笑不得,最后掏出十两银子道:“嗨!你且看看这个,尚书府在哪儿,指指道儿吧。”
醉汉一瞧眼都直了,也不醉了,一把抓过银子道:“大爷!你真是我的大爷,你看那条路,走过顶儿一拐就道了,那尚书府可气派了!“
嵇喜不听他唠叨,掉转马头一人一骑就直奔尚书府。
山涛已经几夜没有睡过好觉,甚至梦里还想着给朋友们寄去的书信,王戎已经复函必来,刘伶不得不来,阮籍或许要来,可是至今还没有一个来的。
司马昭催过好几次,要山涛集结一帮大贤同谋大事,原因是老爷子司马懿催的紧。
司马懿有自己的打算,眼看自己年迈而未能成事,他只希望自己百年之后不仅政归司马氏,就连天下也都是司马氏的。
山涛歪在床上正望着屋梁想心事,就听纱窗咚咚有扣窗声。
山涛初始一惊,后来大喜道:“外面可是嵇喜贤弟?”
“正是。”
山涛赶忙跳下床掌起灯来,披衣就开门迎接,口中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猴儿脾气,半夜不敲门而推窗的人恐怕也只有你能做的出。”
嵇喜也笑道:“久不见老哥哥,今日一看,老哥哥只怕是又发福了。”
二人携手揽腕进了屋,嵇喜背包里果然有新衣裳,换洗已毕,分宾主落座。
山涛一边斟酒一边先问道:“贤弟可是从江夏来?为何这么老远尽然来的最早,兄弟我可有些想不通。”
嵇喜道:“哎!兵贵神速,我此番前来竟不知如何被东吴得知,一路派高手追杀与我,我跑的不快岂不是被东吴人截杀了。”
“哦!居然有这等事,不过也显得兄弟大才,如今被宣调到京,东吴人肯定怕兄弟做高官掌大权,想方设法阻止兄弟的前程,他们越怕你,就表明你的才能越出色。”
“兄长谬赞,真是让小弟无地自容,不过若非小弟身手还有两下子,只怕半个时辰前就要做那无头之鬼。”
山涛大惊:“莫非他们追到你洛阳不成?”
“正是!洛阳西门的守军都被杀害,不过凶手已被小弟都料理了。”
山涛拍两下手掌,管家进来,山涛道:“速传话到九门提督,说西门有变,着人去守。”
随后转身对嵇喜道:“看来兄弟今年来武艺见长,此番前来定能出将入相。”
嵇喜一摆手道:“兄长说哪里话了,这还要兄长多多提拔,来!我先敬兄长一杯。”
山涛又道:“却不知我那位嵇康贤弟呢,他是否要来?”
嵇喜沉吟道:“舍弟如今还在原籍,他的性子老哥哥也是知道的,就是不愿做官,和那刘伶酒鬼一个臭脾气,不过既然我来了,他或许也能来看看我,不过做不做官这可难说。”
山涛默然,良久才道:“且不说这些,我兄弟俩一醉方休!”
“好!干!”
二人直饮到四更天,山涛已经大醉,嵇喜见状急忙扶起道:“老哥哥,该歇息了。”
山涛迷迷糊糊道:“你我兄弟相逢,我俩同榻抵足而睡,来,我们歇息吧。”
山涛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嵇喜不同,虽然风尘仆仆的赶来但并未喝多。
就算是喝多,嵇喜也不会醉,能拼醉嵇喜的人只怕只有刘伶了。
屋外鸡鸣,嵇喜就爬了起来,窗外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尚书府规模虽然赶不上司马府豪阔,也是盖的极雅致的。
嵇喜披衣出门,顺手提了把油纸伞。
嵇喜虽身为江夏太守,奈何边地太苦,从来没有这样自由过,于是不知不觉就来到后院里。
尚书府新盖,后院里空阔无人,嵇康漫步曲桥上,静静的看着雨点滴入池里溅起层层浪花,他心里实在宁静极了。
“将军,借过。”
嵇喜一愣,他早就知道有人来了,不看也知道此人脚步轻盈,淡香扑鼻,肯定是端茶送水的丫环罢了。
他的愣神,只为这来的女子声音清脆,婉转如歌,不由得想再听几句。
“你可是府里的丫环?”
“是。”
奈何这仙乐般的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嵇喜不由笑了,但还未转过脸来,他怕破坏了他心中美好的形象。
“我昨夜骑的马可喂好了?”
“嗯。”
嵇喜更加乐了,想要人家答话真的很难,不由得笑道:“姑娘可是有些害怕还是羞涩,在本将军面前可不必拘束。”
那丫环道:“婢子知道。”
“那你为何不陪我多说说话,你要知道我生平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
丫环道:“婢子声音再好听,也比不过这池塘里的荷花。”
“哦?”
“将军请听,这雨打残荷,荷花又鲜艳还有水色,反而比清天更加的好看,你知这是为何?”
嵇喜一阵叹息,他知道,若一个人如此留意几株荷花,甚至都能说出哪株开有几片花瓣,那这个人心里一定寂寞的紧。
“将军为何不回过头来看婢子一眼,莫非是将军害怕惊鸿一瞥声不如人了?”
嵇喜心头暗道:好聪明的姑娘。转身凤眼一瞧,不由得呆了。
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丫环,在雨中更显得娇羞不胜,楚楚动人,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打着把小伞。嵇喜好半天才说的出话来:“请教姑娘芳名。”
“婢子不敢,婢子只是尚书府的丫环,将军叫我小莺就是了。”
“小莺!好别致的名字,果然声如其人,人又如其声啊。”嵇喜不由得大笑起来。
“请教将军大名。”
“在下嵇喜,欢喜的喜,一见姑娘更是欢喜。”
小莺脸上一红道:“嵇将军取笑了。”
嵇喜忽然想起了刚才的话题,道:“姑娘方才说这雨中荷花有何处不同,在下倒要领教。”
小莺望着雨中的残荷出了会神道:“嵇将军可听这雨声,雨虽不大,却能洗涤荷花的香气,使荷花更加的出水芙蓉,雨要下的大,好好的荷花就成残荷了,昨夜半夜雨挺大,你瞧,那片荷叶都碎了。”
嵇喜怔住,自己一介武夫,从来没有人对自己如此说过这样细小的事情,不料尚书府的个小丫环竟能说出这样细腻的话来。
不只是话语,还是细腻的感情。
嵇喜终于明白了细腻的感情下面其实种寂寞。
这种寂寞其实自己也有,只是连年的征战沙场,连年的打仗,把这份寂寞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可是而今,这份寂寞正赤裸裸的在雨中洗涤。
嵇喜心中的寂寞和丫环心中的寂寞。两份同样的寂寞相沟通,这岂非正是爱情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