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十一初时惊喜,心中电光石火一闪,暗道不好!
谢家明月虽不知道南宫长乐真名,但南宫公子还是会说出来的。万一姑苏的老道听出破绽,一定会怀疑自己。
十一郎渐渐冒出冷汗,勉强笑着点头,心里只保佑明月姑娘别喊出南宫公子四个字。
王明月奇道:“十一郎,你怎会在这里喝酒?”
南宫十一一听,不禁一颗石头落了地,更是心花怒放,斜眼瞧了瞧老道,不见有异,遂心平气和的道:“哦!原来的是谢姑娘,快请坐。”
明月后面还站着两个丫鬟,随明月做在旁边一张桌上。
十一郎又手指老道:“这位是姑苏的了尘道长,我们一见如故,烟雨微寒,故此同来醉月轩饮酒。不知姑娘也来这里,真是巧了!”
十一郎说道巧字,不觉脸上有些发烧,不敢抬头看明月。
明月见状暗笑,急忙和老道见过,遂道:“我们也是出来玩耍,本想去花市寻觅几盆***,路过此处,小翠嚷着肚子饿,不想这馋嘴也会传染,小柳也想打尖儿,我们就进来了。”
说罢三个姑娘齐笑,咯咯的银铃声响成一片。
了尘道长心下明白,看十一郎的脸色更加是了,会意道:“贫道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了,这位小兄弟我们来日再会,告辞告辞。”
十一郎连忙站起,不便挽留,拱了拱手道:“如此说来,道长慢走,后会有期。”
了尘老道又看看明月,微微点头对十一郎道:“施主切莫忘了那泽水困一卦,贫道告辞了。”
十一郎还礼,深深低下头,不知是被点破心事的羞愧,还是另有打算。
如今只有明月几个人与十一郎邻座了,十一郎正不知如何开口说话,明月就悄悄道:“喂,你怎么认识的这个老道?”
十一郎一愣,旋即回答道:“也是方才在那边桥上遇到的。”
明月点点头道:“你不是在荒林么?冒着雨来西塘做什么?”
十一郎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答道:“姑娘不是说要我来府上拜访么?”
明月高兴起来,忙应道:“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十一郎遂也乐道:“佳人吩咐,怎敢忘怀,这不,我正要来西塘镇里采买些礼物送给你。”
不仅明月笑了,明月带来的两个丫鬟小翠和小柳也笑道:“公子不拘这个,我们缺什么自己出来也买的到,就是姑娘不出来,我们两个小丫鬟还喜欢出来转转呢!快别叫公子费心了。”
明月想了想道:“我们一会要去花市,不如你买几束花送给我吧。”
十一郎急忙点头应了。
醉月轩的人渐渐多起来,似乎是被江南秋色的微寒所感,都来此饮酒。
十一郎桌上的小菜早已吃完,为了等明月,只好端起酒杯一杯又一杯的往下灌。
暗暗奇怪,为何女子们吃饭如此之慢?殊不知明月并非自幼在江南,从小作为司马府的丫鬟吃饭时也没矫揉造作之态,其实并不慢。
好容易等到明月和小柳、小翠吃完,十一郎已经不知不觉喝掉一坛子酒了,陈酒味淡,后劲极缓,于是就随明月一起去花市。
江南的雨犹如情丝般缠绕着天地,而十一郎心中只有一片阳光明媚。
十一郎撑着灰色的伞,映衬着雾蒙蒙的天,而小柳小翠却撑着桃红和淡黄色的伞,给古镇西塘平添几分妩媚。
明月的伞在最前面,却一纸素白,在迷蒙的雨帘里更显得清水出芙蓉,极尽自然清丽之态。
十一郎望着明月的背影,不觉痴了。
小桥,流水,佳人,烟雨江南,还有什么比眼前的景色更迷人呢?对此怜取眼前人,十一郎从来没有来过花市,而如今却不知是怎么来的。
并非醉酒,莫非是酒不醉人,人已醉?
已经是秋天,花市早没有春夏的热闹,只有几盆各样的***,冷清清的躺着。
十一郎站在***旁不知该挑那一种,以目视小柳和小翠,而两个丫鬟却转眼看明月的神色。
明月走到了花市临河的那一面,河边水气更多,更衬托出细雨中***的出尘脱俗。
明月仔细的看花,一旁十一郎帮忙赏鉴,还道:“如果明月姑娘喜欢,我就把这一车花全买下来。”
卖花的是个老头,撑着个油布大伞,明月等人过来,依然闭目养神,视若不见,一听十一郎此言,微觉诧异,睁眼观瞧,不觉失声道:“南宫长乐!”
十一郎大吃一惊,手一抖,花盆哐当砸碎在地上。
明月和小翠、小柳也怔住。
十一郎急忙飞身后退,撤出剑来,再闪目看此人,不仅素不相识,两鬓花白,满脸皱纹,写满了风霜,看起来和个卖花匠也无甚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二目盯着十一郎时候,炯炯有神,十一郎不敢逼视,心中一寒。
卖花老头长叹道:“南宫长乐,十年没见,不想你已经长大成人,我依旧认的你,而你却已经认不出我了。”言下很是凄凉萧索。
明月奇道:“南宫长乐?你不是叫南宫十一么?”
十一郎料也躲不过,索性道:“我正是南宫世家少主南宫长乐,只因族兄弟排行十一,故此避难十年隐姓埋名,敢问老人家你是何人?”
卖花匠哈哈笑道:“果然不亏为南宫世家的传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多礼,可叹啊南宫世家早已灭亡,你区区少主人还不认命么?”
“你到底是谁?青城派的?”
卖花老人微微捻须,仔细打量南宫长乐,半响才道:“不错,老夫正是青城的顾一道人,你应该认得我。”
南宫长乐怔住,往事如电光石火般回想起来,昔年的顾一道长虽已中年,但丰神俊朗,是何等的仙风道骨,而如今却成了个佝偻饱经风霜的老人。
顾一道人似乎看懂了十一郎的眼神,叹了口气道:“时隔十年,我今年才四十八,你一定看不出来,你可知道我为何衰老如此之快?”
“为何?”小柳不更事,已经有些可怜这个年近半百却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顾一道人目视南宫长乐,缓缓道:“十年前师父命我率人追杀你们,以掌门令命我等务必赶尽杀绝,如果不能斩草除根,我们就得提头相见。”
明月已经全明白了,看着小柳欲言又止的样子,赶忙捏了一把。
南宫长乐长剑再手,丝毫不敢有所怠慢,他深知道这位青城派昔年座下二弟子武功,十年前楚叔带着他逃离蜀地实属万分侥幸,即便如此,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能示弱,朗声问道:“你既然完不成青城大老道的使命,自然也就没脸回去再见你师父了。”
“不错,掌门师父养我一世传我武功,一向带我恩重如山,虽令我赴汤蹈火,我也再所不辞,哎,就算真的空手而回,师父也不会要我性命,只不过是责骂一番罢了。我的确是没脸再见师父,故此抛下道友,浪迹天涯。”
南宫长乐也长叹一声:“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像你一般做的。”
顾一道人豁然抬头,看出南宫长乐目中流露出真诚之色,淡淡道:“我本以为可以虚度此余生,而师父之命耿耿于怀,天幸我在此遇到了你,看你心地不坏,我也不难为你,你就随我回青城山吧。”
明月插口道:“十一郎你都说了,人又不坏,明知他去青城山就是去了死地,还强人所难?”
顾一道人冷眼扫视明月,默然不语。
南宫长乐大声道:“好!你可以带我去,但要胜得了我掌中这把剑!”
顾一道人仰天长笑,满天的雨丝滴落在顾一苍老的脸上,似乎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好半天才傲然道:“小娃娃,你自负是我的对手么?”
直到此刻,这看似衰弱的老人才有当年潇洒高傲的青城第二高手的豪气。
青城座下首徒五人,首座玄真子道法修为极深,人也最和善,足不出山,谁也没有见识过玄真子的武功,而顾一道人却锋芒毕露,不论从剑法掌法,还是内力修为公认为青城派除青城掌门外第一高手。
南宫长乐深知顾一道人的实力,但心上人就在眼前,更何况自付逃也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战。于是深吸口气道:“在下明知不敌也法可施,只好领教前辈的高招。”剑尖指地,运气内力,准备施展南宫剑法。
顾一道人身边无剑,四外看了看,顺手撇下一支柳条,喝道:“小子,进招吧。”
南宫长乐讶然道:“你为何不用剑?莫非不屑于和我打么?”
顾一道人四顾萧然,淡淡的道:“老夫在三年前已不用剑,万物皆可为剑,你若识相,何苦逼老夫出手?”
南宫长乐瞳孔在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