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喜假装没听到,聚贤楼里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在店门口驻足而立,都来听这黄衫女子唱曲儿。
令嵇喜纳闷不已的是,自己在身后楼上并看不到黄衫女子的正面,而黄衫女子也似乎并不怕被人瞧看,却偏偏不来看自己。
黄衫女子字吐珠玉,轻弹琵琶,忽而琵琶声缓了下来,再听其声,嵇喜似乎有似曾相识之感。
嵇喜回想究竟是谁的声音有这么清脆,但却还略显一些沧桑,一时也想不起来。
看了一会儿,一旁小碧道:“我想这个女子一定是半路出家的,新学琵琶没有几天,你听,许多音调都不准。”
还真解嘲道:“一般风尘女子,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她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就像出谷的黄莺儿。”
嵇喜闻听黄莺儿三个字,忽地如触电了一般,暗道:“莫非是她!莫非是小莺!”
再也站不住,闪身下楼,一口气跑到黄衫女子近前,众人纷纷纳罕,却也都怔怔看着嵇喜。
嵇喜站在黄衫女子身后,却又不敢造次,生怕认错了人而失望,只有静静的听她弹奏,静静的看她一头青丝。
曲终有终了的时候,黄衫女子收拨一划,嵇喜这才颤声问道:“小莺?是你吗?”
黄衫女子身子一震,随即恢复了镇定,这时端铜盘的老头也慢慢走近,而嵇喜却丝毫不查,眼里似乎只有黄衫女子一人。
黄衫女子徐徐道:“将军认错人了。”
嵇喜心头大震,“她,她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立刻抢步到黄衫女子前头,再细细看这女子,那清丽的容颜,那淡若远山的眉毛,那如幽谷月亮般明澈的双眼,不是小莺又是谁?
嵇喜都要忍不住抱起小莺的双肩,长出一口气道:“小莺,果然是你,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黄衫女子摇头道:“我不是小莺,我姓梅,叫梅三娘。”
嵇喜苦笑,而又笑的那么凄凉,缓缓道:“小莺,我也曾听我刘伶兄说起过,你以后叫梅三娘,不论你叫什么,哪怕今日叫梅三娘,明日叫李四娘,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小莺。”
梅三娘也是凄凉的一笑:“小莺?那已是很久远的事啦,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请将军自重,休得纠缠。”
嵇喜只是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忽地听道侧里随三娘一起来的老头悠悠的道:“这位公子,梅姑娘确已嫁人,为我亲眼所见,莫非我一大把年纪还骗你不成,快快离去,休得影响我们卖唱。”
嵇喜看看这个微微驼背的老头,似乎想要将满腔怨气发泄在这老者身上,忽听得楼上还真喊道:“嵇公子,饭菜要凉了!”
梅三娘回头看看,两个美女俏立栏杆,又看看嵇喜,只是微微冷笑。
嵇喜尴尬不已,只是转身问老者:“你是她的什么人?”
老头未及答话,梅三娘却道:“嵇喜!”
嵇喜霍然转头,梅三娘使了个眼色,喝道:“随我来!”
朱唇未启,只见黄影一闪,早已掠出门外,手中的琵琶却挥向老者,嵇喜暗吃了一惊,但究竟是身经百战,反应之快,也是少有人能望其项背,纵身窜了出去。
嵇喜深知小莺轻功之妙,因此虽不知何故,但也竭力跟随,忽地听到背后风声响起,回头一看,却是那方才手端铜盘的老头也丢掉铜盘,也发足奔了过来。
梅三娘在前面喝道:“嵇喜,他是我仇家,休要让他追上。”
嵇喜恍然大悟,右手按剑,但四顾都是洛阳城里的百姓,想要动手教训老头也极不方便。
两人终究是年轻气盛,提气狂奔,而后面的老者显然并不擅长轻功,但内力悠长,似乎也并不急着抓住他们,只是在后面三五丈开外紧紧跟随。
三人疾奔出洛阳东门,镇守城门的守军只看到三个身影一闪而过,再转眼一瞧就见三人早已跑出数十丈开外了。
梅三娘一直跑到城外东郊四野无人处才站定身形,俯身微喘。
嵇喜也发现身后这老人内力悠长,在这一望四野之地根本无法摆脱,也随梅三娘站定,问道:“他真是你的仇家。”
梅三娘点点头,“是他一路上胁迫我到洛阳的。”
这时老者也跟了过来,远远站好,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把青松古剑,人却如一杆枪一般站直身躯。
嵇喜这才明白这者故意装作驼背,原来身后竟然藏有这么好一把古剑。
嵇喜也缓缓抽出宝剑巨阙,这把剑虽曾送过司马懿,但司马懿认为宝剑配英雄,依然把剑还给了嵇喜,让其随身佩戴。
宝剑出鞘,在日光下,隐隐泛起寒光,四野飞鸟惊起,啊啊飞向远方。
似乎两人间有股浓烈的杀气。梅三娘关切道:“小心留神,他是青城派的顾一老道,武功并不在你之下。”梅三娘本待还要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又怎能多谈?
嵇喜暗惊,青城顾一,这个在他少时学武就听说的青城第二大剑客,但嘴角还在故作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城顾一,十年来江湖绝迹,不曾想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姑娘。”
顾一道人哼了一声,冷冷道:“哪里来的毛小孩子,既然听说过我的大名,还敢在我面前抢人?”
梅三娘嘴里不肯服输,大声道:“臭老道,胡吹什么大气,你打的过我家长乐吗?”
嵇喜还未听明白,只见顾一道人握剑的手指已然发白,似乎动了真怒。
嵇喜丝毫不敢怠慢,怪道初次见这老头双手粗大,原来不是练的铁砂掌工夫,青城顾一终生练剑,这两只手想必是苦练剑法,每日握剑。日深月久,才如此粗糙。
想到这一层,嵇喜更加冷静了,反倒激起了自身的斗志,紧握巨阙剑,横剑指空。
顾一又道:“我剑下不死无名之鬼,小娃娃,若识得好歹,快快离去,我不为难你。”
嵇喜仰天长笑:“哈哈哈,我乃上将军嵇喜,今日倒要领教前辈高招。”
顾一微微一愣,但眼见嵇喜横剑破空,电光火石般的到了,顾一也不及招架,剑背啪的一声拍在嵇喜的巨阙剑上,身子就如一只大鸟一般,借势远远的又退开三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