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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微笑之后流泪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三个月,经不起任何推敲便飞驰而过,只不过几声叹息,帝王大婚的日子已行至眼前。各国使臣皆已到仪都,晚上住在驿站,白日就有专人负责,领着他们在仪都四处走走看看。洛国因沅贵妃是茗韵姨母,便由沅贵妃之子三皇子带领使团前来拜贺,另有待嫁的云华公主一同前往,有意与大仪联姻,以续两国世代交好。其他各国也都派了优秀的皇子前来。

茗韵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比以前愈发虚弱,人也更安静了,总喜欢在湖边令人安置了竹榻,铺上厚厚的狐皮褥子,一坐便是一晌,不说话,也不做任何事,只是看着水面发呆,或是闭目眼神,任丫头紫云想尽办法,也总不见她有一丝笑意。

别人不晓,陆雪尘却知她心中郁结太深,恐她再积出病来,便时常借故进宫探望她,陪她说话解闷。此时,已将近六月天,酷暑难耐,旁人热得汗水直流,茗韵坐在湖边亭子里,因是通风之地,外面却还得罩一件薄披风方可。

陆雪尘坐在旁边喝冰镇凉茶以解暑热,毕竟在现代,夏天短衣短裤,又有空调,突然到了这里,穿着又长又宽的袍子不说,还没有空调,实在难以适应,陆雪尘坐在那儿,命人不停地打扇子,仍然有些焦躁,完全没有旁人的从容。

茗韵见他那样子,也忍不住觉得好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道:“哪里就热成这样,心静自然凉。”因见他额头上又有汗渗出来,便拿帕子替他擦汗。

“四皇子!四皇子在那儿,让四皇子给评评理!”陆雪尘正享受这天外飞来的温柔,亭子外忽然传来几声高呼,紧接着一个面红耳赤的男子拉着另一个颇为无奈的男子,闯了进来。茗韵不待人走近,已收了帕子,重新躺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水中潺潺荷叶。

陆雪尘恼极,却也无法发作,那两人皆是朝中大将之后,不好得罪,只能忍着气问:“你们两个冤家,又怎么了?”

“我觉得打仗之时,应当鼓足气势,鼓舞将士们的斗胜之心,一鼓作气才能取胜,但守城定说应当隐藏行迹,给敌人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四皇子,您给评评理,谁对?”那个面红耳赤,看上去就脾气火爆的人不愤道。

“你给我闭嘴,丢人丢到皇后娘娘与四皇子面前了,欠我收拾你!”那个被叫作守城的男子,瞪一眼嚷嚷个不停的男子训斥道。“你敢!”另一人急吼起来。陆雪尘一阵恶寒,气得咬咬牙,就为这么点子事,就扰了他的好梦,这俩事儿精!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两人争吵,陆雪尘却只能装作好笑的样子。

“还不给皇后娘娘和四皇子请安,不要脑袋了?!”守城翻翻白眼,只得拉着那人跪下行礼。

“免了。”茗韵看着两人淡淡道。“善功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动于静,只要发挥得当,都是极好的,你俩争什么?”陆雪尘努力给出一个中立的答案。“四皇子,您真厉害,说得好啊!”先前说话急躁的人,一下子蹦起来,满脸崇拜。守城也缓缓起身,佩服道:“四皇子所言极是,尤其前一句,甚是精辟。”

陆雪尘一听夸,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端起茶轻饮,以示沉稳,余光瞥到茗韵眉毛意外挑了挑,正好奇,只听她悠悠问道:“强攻强受?”“扑哧!”陆雪尘口中茶悉数喷出,郁闷又恨恨地瞪着茗韵。茗韵极其无辜地回他一眼,耸耸肩淡淡道:“突然想起大学时看得耽美小说了。”陆雪尘嘴角抽了抽:“您老倒是会想……”

“什么是强攻强受?”偏还有人不知死活,还要追问,陆雪尘连眼角也抽搐几下,尴尬道:“没什么,没什么……”说了还不被这俩人给劈了?

茗韵困郁多日,难得今日一再看到陆雪尘出丑,终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太久未曾笑过的绝美容颜上,突然出现这样恬淡柔和的笑,直如春风拂面,溪水凉凉淌过手心,在这酷热暑夏,令人心中舒适至极。

大学时,小落有段日子迷恋耽美小说,以至于看到个长得漂亮秀气的男生,便说人家是绝对的好小受,乱七八糟的,没少让林凡郁闷。彼时,他们都还是爽朗的大学生,彼此单纯相爱。

原来啊,原来,她曾经也那般单纯美好过,也那样尽兴开怀过,竟然真的有过啊!像是受不住夏日太炽烈的阳光刺激,茗韵抬手遮住双眸,嘴角那一抹笑意尚未散尽,这个姿态,看上去慵懒又幸福,然而,仔细观察的人,才会发现,那袖袍遮掩下的手,其实是在暗暗拭泪。

湖对面站着陆雪铭以及由他陪同前来探望表妹的洛国三皇子,慕容悱。两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湖对边,陆雪铭想的是,她现在过得挺好,在没有自己的地方。慕容悱并不知那是谁,只奇怪,一个十四五岁花样的少女,何以连笑也这样落寞,又为何,笑着的时候,会突然流泪?

“那是?”慕容悱扭头看着陆雪铭问,却意外看到对方脸上有着无可奈何的苦涩。心中更奇,自己此次来大仪,一直由这位六皇子接待陪同,此人风度翩翩,温润柔和,是个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脸上也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此时,竟然为了那女子遥远的一个笑,在他这外人面前失神,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那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陆雪铭匆匆敛起苦笑,仍旧淡淡笑道:“那便是令表妹,我大仪未来的皇后。”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慕容悱闻言心内大惊,面上却还是镇定,望对面一眼,便跟着陆雪铭,一行人往湖对面去了。

陆雪尘一直关注着茗韵,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回头对那两人道:“理已给你们评了,下去吧。”“是。”守城也觉出一丝异样,俯身行一礼,便拽着另一个家伙走了。“不对啊,他并没有说谁对啊!”某人醒悟过来大叫,“闭嘴!”守城狠狠训了一句,脚下速度更快。“喂!你凶什么凶?想大家?”

听着那俩人吵吵闹闹地走了,陆雪尘无奈的摇摇头,回头看向茗韵,见她仍是捂着眼睛不动,便命令:“都下去。”宫人们看了看茗韵无反应,便俯身退出亭子。

陆雪尘起身走过去,拉下茗韵覆着眼睛的手,那张脸上已满是泪水。从前世到今生,他几乎忘记上次见她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小落……”握紧手中微微颤抖的手,陆雪尘紧紧皱起眉,抬起另一只手为她擦泪,声音疼惜又无奈,“小落,不哭,我在。”太熟悉又太久远的话,触动茗韵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辛苦压抑绷紧的心,那眼泪止也止不住,反而越流越多。

陆雪尘轻轻俯身,将茗韵拥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温柔道:“哭吧,一次哭够,不要再有下次。”怀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林凡,我们回不去了,再不可能回去了。”

“知道,我知道。”陆雪尘仍然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沉稳安定。

“我……我爱上别人了……”

“没关系。”他低了低头,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以示安慰。

“他也伤害我……”她抓住他胸前衣襟哭道。

“恩,我知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淡。

“可是……我还是想他……”她的声音无助又委屈。

“我知道。”

“林凡,我没有办法再爱你了……”茗韵在他怀里已经泣不成声,为她终于逝去的爱恋,为她再也找不回的纯真,为她如今苦涩的思念与痛苦。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会一直在,小落,我会一直在。”尽管她的话,已经让他的心痛苦无比,陆雪尘仍然语不变调地安慰并且承诺。

“六皇子,悱殿下到!”亭外小太监传话的声音尖锐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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