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上京。兴军节度使府。
耶律大石正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缓缓地禀告道:“耶律章奴多次在酒肆酒后狂言,说陛下整天游山玩水,劳民伤财......”他头上冒着冷汗,没有再说下去。
“嗯?怎么不说了?”这声音虽如天籁之音,但耶律大石听后却全身颤抖了起来。
“臣不敢说!”耶律大石把头放得更低,道:“耶律章奴言语中多有不敬之语,臣......臣实在不敢妄言!”
“尽管道来!朕赦你无罪!”不用想,这人肯定就是辽主耶律延禧。
耶律大石听了后方才道:“那耶律章奴说道‘耶律延禧没有为君之仪,又劳民伤财,不理国政。致使女直叛乱,百姓离心。若不废此人,我国灭亡之期不远矣’!”
“放肆!”耶律延禧听后怒气冲天。
“陛下恕罪!这是耶律章奴那逆贼的逆言,并非臣下所言。”耶律大石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
“父皇息怒!”此时,那天籁之音又传来,道:“不要因那逆贼妄言而气坏了身体。耶律将军,那逆贼还有哪些同党?”显然,这是耶律延禧的女儿。
虽然屋子里有火盆,并不是很冷,但耶律大石还是全身都抖了起来,道:“公主明鉴,除了耶律章奴那逆贼外,当时在酒肆的还有耶律鄂尔多,萧伊苏和萧色佛埒!他们虽没说什么逆言,却也没有申斥耶律章奴!”
“哼!这些乱臣贼子,上次吃了败仗朕没处罚他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废掉朕!”耶律延禧已冷静下来了,毕竟做了怎么多年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父皇,此事应该还有主谋!”那悦耳之声继续道:“耶律将军,那群逆贼行废立之后,想立谁为皇上啊?”
“禀陛下,公主。是皇叔耶律淳!”耶律大石毕恭毕敬地道。
“什么?皇叔?这怎么可能?”耶律延禧大吃一惊道:“耶律将军,你在酒肆看到皇叔了吗?”
“这个......”耶律大石迟疑了一小会,道:“末将在酒肆中并未看到皇叔。只是......”
“只是什么?”耶律延禧不悦道。
耶律大石咬了咬牙,毅然道:“末将以为,即使越王殿下没有参与谋逆,也不可不防。”越王是耶律淳的封号。
“父皇,耶律将军言之有理。”那公主道:“人心善变,越王以前忠心耿耿不假,但如今局势恶化,父皇您的威望受到打压。难保越王会有异心,况且他又有耶律章奴这等逆贼的支持!”
耶律延禧听后迟迟不语。
耶律大石急道:“皇上,迟则有变,早作决断啊。陛下!”
那公主道:“父皇,越王反意不显,可派兵将软禁其于越王府中,待抓拿了耶律章奴等叛臣贼子。对这些叛臣严加审讯之后再作定夺!”
耶律大石道:“公主言之有理!望陛下决断!”
耶律延禧道:“好!耶律将军,你现在就去布置,明天带齐心腹勇士上殿,除掉那些逆贼!”
耶律大石大喜道:“陛下圣明!”当下行礼后出屋去了。
耶律大石走后,耶律延禧叹道:“哎!朕只想做个太平君主,为什么天下却如此多事!”
那公主道:“父皇,其实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耶律延禧道:“斡里衍,你的意思是?”原来这公主是耶律斡里衍。
耶律斡里衍道:“我国自建国始,就伏有隐患。”
耶律延禧不悦道:“斡里衍,不许胡说!”
耶律斡里衍道:“父皇,我国自建国始,就有契丹高于各族,且有奴隶万千。贵族、官僚高高在上,爵位世袭,几世之后,光勋臣子弟就以万计。这些人靠祖宗蒙荫,不事生产,却高高在上。父皇且看,这么多年来,这些勋臣子弟可有几个是栋梁之才!”
耶律延禧刚听时脸上不悦,到后来却觉得这话大大有理。当下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耶律斡里衍道:“改革变法。除世袭制,按功勋大授爵。若无功劳,功勋传三代而自降,比如,一个人的祖父是侯爷,若他父亲无功劳,则自动降至伯爷。依此类推,不几代后,爵位自然消除。此外,还要改革律法,在国中视各族同为子民,各族平等。还要废除奴隶制度......其实这些只是个大概,具体的还有很多!”
耶律延禧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觉得有理,当下叹道:“可惜啊可惜!”
耶律斡里衍奇道:“可惜什么?父皇!”
耶律延禧用慈爱的眼光看这她,道:“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不然......”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耶律斡里衍却明白了。
第二日,耶律延禧坐在龙椅上,肃容端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声山呼万岁,声震屋宇。
耶律延禧扫视了跪着的群臣一眼,在耶律章奴身上多停了片刻,缓缓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群臣齐声道,这才爬起身站好。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随着太监的喊声,耶律大石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准!”
耶律大石用眼光斜了耶律章奴等人一眼,道:“臣弹劾征东副都统耶律章奴等谋反!”
“什么?”
“怎么会?”
“这......”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辽庭立刻炸开了锅。
“陛下!臣冤枉啊!”耶律章奴一听到耶律大石弹劾他谋反,立刻慌了手脚。
“冤枉!”耶律大石冷笑一声,道:“左都统大人,本将若非证据确凿,怎敢弹劾你啊!”他转过头向耶律延禧道:“陛下,臣已有人证物证,可证明耶律章奴准备谋反。”当下呈上一个物事。
耶律延禧看后怒道:“好大的胆子!”他把那物事扔到耶律章奴面前,怒道:“逆贼,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却是一道以辽道宗名义写的圣旨,上面说如果耶律延禧不擅治国,则废其另立新君。
耶律章奴拿起看了,却变得冷静了,哈哈笑道:“不错!我是想废掉你。不过这并不是我想谋反,而是因为你——你不配做国君。”最后这句话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这几个字如针一样刺入耶律延禧的心窝,把耶律延禧气得发抖。
耶律章奴道:“自你即位后,不理政事;劳民伤财,独宠元妃;‘一岁而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三千’。搞得天怒人怨,国民离心。如今女直叛变,各部蠢蠢欲动。长久以往,我大辽必将亡于你这昏君的手上。”
耶律延禧大怒,大声喝道:“推出去,推出去斩了!”
耶律章奴冷笑一声,挣开卫士,当先往外走去,颇有义士的风范。
不久后,卫士报:逆贼耶律章奴已服诛!
这次,受到牵连被杀的还有耶律鄂尔多,萧伊苏和萧色佛埒。其余受到牵连被罢官的人更是众多。
就在辽国上下都认为这次事故该了结的时候,辽帝耶律延禧却颁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圣旨:废除奴隶制,凡辽国境内,所有奴隶皆升为平民。
一时间辽国下层军民对耶律延禧好感极剧上升。辽国上层贵族虽对此不满,但兵权却掌握在辽帝与耶律大石手中,而耶律大石支持辽帝,因此也不敢妄动。
这些情况,一直到六月底,赵端和阿骨打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