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任清源前往金城迎娶紫萝公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却难以抑制满心的忧虑。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任清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当我走进将军府的时候,任清源在喝酒。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空酒瓶,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喝醉。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用冷漠的声音问道。
我突然间觉得很悲哀,相逢却为陌路,我和他之间竟变成了这样。
“任将军,你恨我吗?”
任清源举着酒杯的手一滞,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慢慢地喝了下去,“我为什么要恨你?我应该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如果你还是这样的心情,倒不如不要去了。”
任清源猛地站了起来,看了我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可能吗?你费尽千辛万苦才促成的好事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吗?”
我笑了起来,任清源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我言道:“我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就当着满朝文武在大殿上逼着你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是为了自己吗?不,我是为了这个国家,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任清源冷笑一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不会不明白我心里对你的感情,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我的心里插上一把刀。”
我看着他,默默地流出了眼泪。任清源看着我,眼里纠结着痛苦和绝望。
“任将军,你我都身在宦海,往往身不由己。我们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随心所欲,更不能只考虑个人的情感而不顾国家的利益。你是知道我对沈莫言的感情的,如果我真的是为了自己,我大可以嫁过去,既不用每天勾心斗角,也可以全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知道身为一个丞相的责任。而你,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更是先王的托孤之臣,就应该明白与我相比你身上肩负着更重的职责。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也曾犹豫了很久,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可是请你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痛苦。虽然我不能回报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我相信紫萝公主才是真正可以带给你幸福的人。”
“你别说了,别说了……”泪水从他的眼里滚落下来,“我明白,我都明白了。”
“忘记我吧,”我哽咽地说道,“我真的不值得你爱。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所有跟我接近的人都会因我而痛苦。”
“我会试着忘记你,”他缓缓说道,“不过,不是因为你让我痛苦,而是我知道我再这样下去会给你造成极大的心里负担,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静,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为我担心,我也不会再让你为难。我会到金城去迎娶我未来的新娘,我会尽到一个丈夫职责一辈子好好待她。你放心,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对不起。”我终于知道这三个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此时此刻,我竟想不出自己还能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我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任清源摇了摇头,我望着他,轻轻地笑了笑。窗外落下了白色的雪花,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结束,却又有另一种东西在悄然开始。
昏昏沉沉地回到相府,一下轿子,我就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试了试额头上的温度,我不由得苦笑道:“这下糟糕了。”
管家迎上前来,立刻担忧地说道:“丞相,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点点头,言道:“老铁,去请个大夫来吧。”
管家急忙朝着门里唤道:“蘋儿!丞相回来了!”
不一会儿,蘋儿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两只手上满是面粉,笑着说道:“小姐,我正给你做包子呢!今天晚上……”她说着说着渐渐变了脸色,“小姐,你怎么了?”
我笑笑,言道:“刚才陪着大王堆雪人,可能受了些风寒,有些头晕罢了,没事。”
蘋儿一听,顾不得手上还沾着面粉,急忙试了试我额上的温度,“好烫啊!小姐你发烧了!快,快进屋去!”
她赶忙扶着我进了屋,又吩咐小丫头去熬姜汤。我像个大粽子一样被她强行塞进五六床被子里,顿时哭笑不得,“蘋儿,你想压死我啊?”
“发烧了就一定要发汗才能好。”她说着又加了一床被子在我身上,责备似的说道,“小姐,你上次大病了一场,大祭司交代一定要让你休息,不能吹风也不能着凉,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浑身冷得发抖。
小丫头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言道:“蘋儿姐姐,姜汤熬好了,快给丞相喝吧。”
蘋儿接过她手中的姜汤,舀了一勺,拿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几下,送到我嘴边,关切地说道:“小姐,喝点姜汤就不冷了。”
我点点头,任由蘋儿喂完了一整碗姜汤。不知为何,我觉得头越来越疼,浑身也越来越冷。
蘋儿见我喝了姜汤非但没有一点好转,却越发难受起来,顿时慌了神智。
我安慰她道:“别急,老铁已经去请大夫了,我没关系的。”
蘋儿又担忧又难受,眼圈一红,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有些无奈,本想再安慰她两句,却头疼的根本难以集中精神。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意识越来越模糊,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夫,怎么样?”管家一脸焦急地看着大夫,大夫皱了皱眉,言道:“原本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是丞相身体太弱,所以才会发这么高的烧,人也不清醒。她的五脏六腑都很衰弱,我不敢给她用猛药,那样会加重她身体的负担。”
管家急道:“那怎么办啊?”
大夫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有先服些平顺的药物,暂时稳定住病情,等烧退下去再说了。”
蘋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又气又急地说道:“你是什么大夫啊?根本就不会治病!小姐要是自己能把烧退下去,我们请你来干什么!”
大夫一听不由得沉下脸来,“既然如此,老夫也无能无力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大夫抱起药箱径直走出了房门,管家不由得责备蘋儿道:“蘋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知道你急,可是你急就能让丞相的烧退下来吗?”
蘋儿抹了抹泪,气苦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大祭司,他一定能把小姐的病治好!”她说着就跑出门去。
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得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