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很玄的一种存在感,我不是物理学家,无法去用术语捕捉他,只能翻看着日历、或看着时钟旋转而感知它的存在。不过对活着的人来说,也许时间是造物主给予的唯一公平吧,只要你还活着,就可以拥有。
然而放诸于不同的人身上,时间却似乎有长短之分。快乐总会让时间无形缩短,痛苦则让人感觉岁月漫长。这一天的我,跑了很多地方,回到家的时候,只觉身心俱疲,如同经历了一个冰河世纪那般悠长。
阿娇这几天奔走于几个夜场,回来的都很晚。每次听到她进门踢飞高跟鞋的踢哒声时,几乎都是半夜两三点后。而当我出门时,她却还在蒙头大睡,说起来也挺搞笑,虽然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我也快有一两个星期没她一面了。
不过这一夜,她回来的却有些意外的早,我才刚刚冲完凉,推门处,就见到她了。一样的头发衣服略显零乱,一样的脸上带着薰醉。人如其名,很娇俏,很鲜艳。这是一朵开放在路边的微香野花。
“嘿娇,好久不见。”我用干毛巾擦拭着湿发。
阿娇倚在墙上,嘻嘻笑着,习惯性地又伸过手来想捏我的脸颊。我赶紧躲过,问道:“怎么笑眯眯的,遇上什么开心事了?”
阿娇笑意盈盈,脸上竟似浮现了一丝难得的羞意,咬了咬嘴唇,踌躇了一下方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我取笑道:“不过开心是一定的啦?对吧。”
阿娇脸上再度浮出羞意,回避道:“不说了,我冲凉。”说着径直就当着我的面脱掉了外套,只挂着个红色的胸罩,还真有点波涛汹涌,势不可当。阿娇见我有些尴尬的表情,得意地挺起胸朝我哈哈笑道:“是不是又大了些,我家乖小白,要不要摸一下?”
我靠了一声,暗想丫头这才算正常,不过刚才居然会害羞,很有点不对劲,于是伸手把那擦拭头发的湿毛巾扔挂到她身上,笑着道:“快乐呢,是要和好朋友分享才有价值的,别不讲义气喔。赶紧说,不许打哈哈。”
“给便宜都不占,笨蛋。”对着墙上的镜子,阿娇调整着胸罩带,自恋了半天,这才重新装上外衣,犹疑地道:“那我说给你听喔,不过你得答应不许笑我。”我当然满口答应,又倒了杯水给她,道:“慢慢说,我保证很有耐心听你倾说的。”
阿娇这才慢慢说道:“其实呢,我最近……我最近有人追。”这时候我也正喝水,张口处一口水忍不住喷了出来,溅了阿娇一身。
“去,讨厌,早就知道说出来你肯定要笑我的。”阿娇忙不跌地用毛巾擦拭着我喷出的水迹。
“没没,绝对没。”我知道不解释死得难看了,赶紧转移话题道:“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说说看,是谁这么有眼光,能找到我们娇姐。”
阿娇呸了我一声,恨恨道:“别说得这么假,谁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就不能有人追是不?我做小姐就这么招你寒蹭?”
我赶紧连道不是,这才哄得她气息下来,轻叹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不配有人喜欢的,所以我才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嘿,也许他只是哄哄我,逗我玩儿的吧,都不敢去想像这是真的还是个美梦。”
“坐下说吧。这可是高兴事,怎么忽然间这么伤感了。”我看着阿娇的表情,不敢再刺激她,安慰道:“无论这是不是真的,就算是个梦,你也有做梦的权利呀?再说了,你长这么漂亮,性格又这么好,别说有人追,依我看,追你的人应该排成队才是。”
“切,小白你真笨,假话都不会说。那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如果我要你追我,你会追吗?”
我愣了一下,还未及回答,阿娇已经笑道:“看吧,你骨子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吧。嘿,其实我们做小姐这行的,怎么能奢求人喜欢呢,以后存点钱,能回老家随便找个不在乎我过去的老男人嫁了,就算上辈子积德了。你知道我这性格,也不是会过去瞒着对方的人,如果找不到可嫁的人,那就孤单一辈子吧。”
不管经历了多少的风尘,阿娇和我初识时一样,仍然保留着很多的纯真,这也是我能把她当成好友的原因,对她的感伤,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得缓缓道:“可你也得告诉我那是个什么人吧,还有,他知不知道你是做……做这行的。”
阿娇美目一旋,微笑道:“他当然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卖的小女生,还指望着装淑女吊凯子骗人感情的。我们这种人,一身的风尘味,再也洗不干净的了。”说完她吁叹了下,轻轻道:“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是道上混的。”
我喔了一声,问道:“黑社会?”
阿娇轻轻嗯了一声,道:“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不会在意我是什么身份吧。嘿,起初我还以为他和其它姐妹找的那些男朋友一样,是想挨我吃软饭的小白脸,本来也没在意,后来才知道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大哥,还挺威风那种,所以呀,我这才有点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道上的大哥?”我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他,不好评说,不过阿娇你得看清楚点,毕竟混黑社会的人,还是尽量回避的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吃亏。”
阿娇笑笑,道:“我还能吃什么亏了,我还怕他找了我,亏伤了自己呢,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我,我只担心自己配不上他,毕竟他是个大哥,要是找了我这样的女人,以后被兄弟们笑话可就不好了。”
我哈哈一笑,道:“我们阿娇好象真的有点动情了哦?哈,那家伙真就这么让你喜欢?”阿娇娇躯一挺,得意地道:“那当然,那个女人不希望有男人疼的。
“那就不用担心了,他都不在乎,你难道还不敢尝试呀。再说了,你要真跟他好了,那也就是大嫂,他那些兄弟敢说个啥!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阿娇毕竟是个女子,不管经历再多,骨子里都有些女孩追梦的通病,居然有几分痴痴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做……做他们的大嫂?”
我当然是绝对不看好这种恋情的,但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也不忍再浇冷水,只得继续道:“这还能有假,小姐怎么了。小姐配大哥,本来就是绝配对不?”
阿娇还真是容易沮丧也容易开心的性格,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又高兴起来,笑嘻嘻地道:“这话还说得中听,念过书就是不一样。”
我无言低头。阿娇问道:“怎么,还没找到工作?”
我点点头,道:“是不是很糗?”
阿娇拉我坐下,安慰道:“有什么好糗的,慢慢来呗。我这几年也存了点钱,你要有需要说一声。”
“那到不至于,其实工作倒多,只是薪酬方面我不是很满意,只有像你说的慢慢来了。”
阿娇赞同道:“那是,我们那些老乡在工地上开个傻不拉机的推土机还一个月赚六七千呢,你怎么说也得挣个一两万才靠谱吧。”
我失笑道:“你可就别笑我了,我可没这么高要求,这年代,技术工种很吃香的,我们可比不了。”
阿娇奇道:“是这样的吗?我可就不懂了。不过小白你要真有需要,尽管开口说一声,我们谁跟谁呀!”
我点点头,道:“放心了,我不会和你客气的。其实我一直都是做平面设计的,就算没有固定的公司也很容易拉到私活,本来完全不用去公司上班的,可以做SOHO的,不过大概做太久了,有点腻这行,想着趁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别的可发展,如果不行,就再做回老本行吧。”
“那是,人一辈子是不能只做一份工,我最近还老思量着要不要继续做小姐呢,整天被人糟贱也蛮不舒服的,小白你说是吧。”
我只好嗯了一声,暗想幸好你是拉我比,换了其它人只怕都无言了。阿娇犹自在盘算道:“我呀,准备明年一赚够数就回家起幢大屋,下面租给人当商铺做包租婆,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免得老留在这,赚的钱都白白送给路口那诊所大夫了。”
“盖幢大屋?嘿,没想到阿娇这几年还真赚了点钱的。”我心下笑笑,道:“怎么,刚才不是还想着从良嫁给黑道大哥的吗?怎么才这么会功夫,就有别的打算了。”
阿娇嗔道:“什么呀,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计划好不,有没有耀哥的事,我都是这样打算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对吧。”
她口中的耀哥,自然是刚才说的那个黑道大哥。我道:“嗯,那是我多心了,阿娇你能这么替自己打算,我真的很开心。”这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
阿娇道:“放心了,我不会和其它姐妹一样,过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跟我说过,做小姐不可怕,怕就是连未来也放弃。这话我一直记着哦,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也不吸毒,无论如何都要求客人带套。”
“得得,知道你乖了。”我只好赶紧挥手止住,不然阿娇可就越扯越远了。在我挥手的瞬间,阿娇忽然望着我的左手很奇怪地道:“那戒指呢?”
我望着自己干净的左手,活动了下手指,耸肩道:“送人了。”阿娇惊道:“不会吧,好象是铂金戒唉,早知道你这么大方,送我得了。”
我笑笑,道:“本来就不是我的,有人替我处理,不是挺好。免得被别人当贼。”阿娇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滴沽道:“浪费!还好不是什么美女送你的,不然可伤死人心了。”
我心下好笑,暗想牛头拿了这信物真去找林夕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有趣场面,不过怎么说也跟我无关了。这辈子,那个女人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唉!对了小白,耀哥……就是我说的那个追我的人,他们公司挺大的,要不要我替你问一下他们公司有没有合适你的职位?”
“黑社会……算了吧,你还真想拖我下水呀?”我失笑道。
阿娇皱皱眉,道:“这么说倒也是,不过我也是想帮你嘛!算了,当我没说。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公司真的挺大的,我也是听一些有料的姐妹们说起,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公司居然也做些不正经的事。”
“什么公司呀?”我倒有些好奇。
“天翱呀!”阿娇随口道。
“天翱集团?”我吸了口冷气,那还真是很牛逼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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