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的夏日,街头巷尾总是一副酷暑难耐的摸样。就连平城人气最旺的凤九楼里的小厮也懒得出来招揽客人。这时,有两人一主一仆抬头瞧了瞧招牌。
摇了下手中的骨扇,似是等着什么,而身后的小仆正打着油纸伞。
大堂里的若生正打着瞌睡,脑袋一滑下胳膊,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门外的人,便立刻堆起笑容上前招呼着:“这位爷,用膳还是喝茶,别的不敢说,小店的厢房雅座可是这平城里一等一的。”
那人不紧不慢的环顾里周围,心道这不亏是平城的第一茶楼。
若生看了眼身边的小仆,那小仆倒是同他的主一样模样生的清秀,一副机灵相,对若生说“还不快给我家小。。。公子带路。”
“好嘞~"
楼上的包厢是用雕花木板一间一间隔开,到也是清静。虽是烈日,却丝毫感觉不到。虽是繁闹的街市,却又如同是一出清静的圣地。
那人打开骨扇摇了几下,便落坐在窗前。只见那人头上戴着男式玉簪,巴掌大的脸掩饰不了一些女子家的脂粉气,一袭书生青衫,看似普通,眼神却如此有清澈明透。那人捋了下鬓角。恰巧露出了那朵妖艳的桃花。这不是瑤双是谁。
“一壶花果茶,要冰镇过的,再随意来些点心。”瑤双道。
若生瞥了眼那小仆的腰牌,半个指甲盖厚的腰牌上赫赫刻着个夏字。若生一惊,心想果真是个主,便献媚般的笑着应了声后退下。
“小姐,我们这般模样给夏府的人瞧见了不好吧?”作小仆打扮的小梅说道。
“怕什么,你没见着夏府的人都当我们是空气么,就算空气也是需要自由的!”
“小姐啊。。。”小梅的话没讲完,就被推门声给阻断了,是若生端着些个精致的点心和一壶花茶上了雅阁。
瑤双当年在锦合宫享受的也算是恩宠了,看着眼前的几道点心,样式却是从未见过,十分的讨巧。她用筷子夹起一个类似汤包的点心,这皮薄的可以见里面的馅料。
小厮忙在一旁道“这位爷,这是小店的招牌呐,名曰醉鸽包,就连宫里的贵妃也是欢喜的不得了。”
瑤双心情一好,便打赏了那若生,他拿了赏钱乐呵呵的跑下楼。
“小梅啊,这个以前没见过啊,你也吃啊。”边说又夹了一个醉鸽包。
“小姐。。”小梅揪着衣角,似是有些为难。
瑤双不加理会,只是眼一横,小梅便只好坐下。瑤双为自己倒了杯花茶,抬眼瞥了下小梅,嘴角立即露出了一抹戏虐。
“咱家小梅,作着小仆的打扮到真是俊俏,若真是个男子,定也是个美男子。”
小梅闻言将头低的更低了,只是耳根早已红透。“小姐总是寻小梅开心。”
瑤双一阵大笑,更是用骨扇连拍大腿。
待两人吃得七分饱时,隔着雕花木板突然传出了一声声箫声。吹xiao之人似是心情也极好,将萧这种有些冷意的乐器吹得如此这般,时而欢雀,时而高亢。
瑤双倚着靠背听得甚欢,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双手各执一支筷子,在各个杯中倒入不同份量的花茶,筷子落在不同的杯沿上,叮叮咚咚的竟也成就了一曲。
而木板后的人略有一顿,似也有意附和着瑤双,这素未蒙面的两人,只隔着一扇雕花木板,一萧一盏倒是配合的恰到好处。
曲终,瑤双重重敲了下杯沿,嘴角立即咧开了笑意,打开骨扇摇了摇,见木板后的人并无动静,试探的道“真是支好萧。”
良久,隔着木板似有一阵窃笑。“姑娘若喜欢,便赠予你。”说罢,那人借着内力像这厢投来了一抹绿,仔细一看却只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叶子。
瑤双见状顿时又惊又喜,暗忖此人居然将这一尾普通的叶子奏出萧的味道,还看出了她的真身,真真想瞧下到底是何许人。
“好一支萧。”瑤双将叶子揣进了袖口,再次摇起骨扇,却是离开了雅座朝楼下大门走去。如此有趣的人,又怎忍心就这样相见呢?
而另一边的雅间里,却坐着两人。一人靠在窗边,半躺在贵妃椅上,嘴里含着半个樱桃埂子,本应是英气逼人的五官,却因嘴边的少许胡渣更添了些说不清的味道,半开的胸口又有一朵暧mei的红晕,像极了哪家媚娘子落下的。若说此人穷迫,但他腰间那块和田玉却是价值连城。若说此人是王孙贵族,眉间却又过于自在,过于快活。
他浅抿了口上好的竹叶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楼下远去的一主一仆。
“那就是夏家新娶的媳妇?”他忽然开口。
坐在此人对面的那人身材较瘦弱,像一阵风便能带走。他垂着睫毛,而手中正把玩着那一尾叶子。他闻言看了眼对面的人,“恩,听说还是宫里的人。”
“呵。”他丢弃了嘴里的樱桃埂子,嘴角立即挑起了一个弧度,他看着窗外,忽然启口说道,”看来,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们。”
而与此同时,瑤双同小梅边走边停,在摊位前兜兜转转。
“啊呀呀,小梅小梅你看呀,这个糖人好可爱哦,还有这个,诶诶,这个也不错啊。”瑤双的心情似是好到了极点,刚才一路上分别赏了些个小孩冰糖葫芦,五个倒在街边的乞丐,就连路边的野猫也没有放过,现在居然又对一个小糖人爱不释手。
“公子。。。你玩够了没啊,玩够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啊?”
“我们玩够,可是我们要陪别人玩啊?”瑤双摘下那支糖人,又从荷包里拿了文钱。
“小姐在说什么啊?”小梅赶紧跟上了瑤双转身向前的步伐。
“小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叫。。。小荷才露尖尖角?”瑤双言笑晏晏的摸着手里的那个糖人,她回眸看着后方的小梅,光影在她浅色的双眸里竟闪过一丝精光。
“小姐。。。?”
瑤双笑着不说话,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糖人背后有意无意是划弄着,小梅神色有些怪异的看了眼瑤双,却见她忽然又笑开了,“小梅,娘亲说,街尾的那家成衣铺进了批新料子,咱们这就去挑一挑。”
到了成衣铺,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徐娘,她见着来人,便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公子,挑衣服呢?小店新近了批料子,公子可要瞧瞧?”
瑤双摇起骨扇,“老板娘,让我瞧瞧你这上好的料子,至于我身边的小仆,我看他平时到也勤恳的很,你也不妨拿一套次等货来,算是公子我赏你的。”
“好好,公子你稍等。”老板娘刚想进铺去,被身后的小梅不着痕迹的一拉,见她靠近老板娘须臾,又推开半步来,大声说道,“老板娘,我家公子的衣服可半点马虎不得,至于小仆我,就随意吧。”
那老板娘拽紧了袖口,“明白明白,你们都且随我进来,我来替你家公子好好量量。”
不过一炷香的时刻,两个衣着鲜丽的年轻少年从成衣铺里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位依旧手执骨扇,一身水蓝色的锦袍修饰的恰到好处,而身后的小仆也满脸得意的戴着斗笠跟在了后面,原来他也换上了新料子。
锦袍少年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身后的小仆却忽地弯下了腰,他从地上拾起了块玉,那是锦袍少年腰间的佩玉,再抬头,锦袍少年已走到十步开外去,小仆起身时略微顿了一顿,急忙追上“少爷,少爷,你的玉佩掉了。”
锦袍少年自身侧接过小仆手里的玉佩,浅笑道,“还是你机灵。”
小仆挠了挠脑袋,听那锦袍少年继续说,“不过,少爷现在不欢喜了,你去给少爷找家首饰店去,少爷想要块方的白玉。”
“啊?”
“啊什么啊?少爷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少爷要是没见着那方的白玉,就拿你是问。”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找。”那小仆白着张脸,急匆匆的就往回跑去。
锦袍少年挥了挥衣袖,光晕下,看不真切她的脸,只见她银粉色的双唇渐渐勾勒出了一个弧度,接着又继续向前走去。
那小仆依旧火急火急的跑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子,他向后张望了几下,便摘下了头顶上的斗笠,一双杏眸立即显现了出来,此人却是瑤双。
她边走边退去了身上的那套粗衣,里衣是方才在成衣铺新挑的料子,而她的怀里,还揣着那个糖人。她将糖人拿在手里,只见那糖人的背后有几道道刮痕,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是方才瑤双用指甲刮花的,隐约还能看出是:有变二字
其实一出凤九楼,瑤双与小梅就已察觉到了有人跟踪,不过不确定是何人,有多少人,她也不敢妄动,只是暗暗交代了小梅,小梅会意,与了成衣铺的老板娘几两银子,二人才改装出了铺子。
可究竟是何人呢?瑤双与小梅实质上已经绕着镇上好几圈了,这么明显的动作,跟踪的人却没任何动静,他们究竟想知道什么?他们的目的呢?
莫非。。。?
瑤双脚步猛然停下,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给噼噼啪啪的炸开了。
莫非。。是有人想借此来探探她和小梅的虚实?他们与她周旋却不伤害她,只因为她是宫里的人,如果在这个风口上她受了伤害,那唯一的矛盾就直接指向的是。。。
是夏府!
若是这样,那他们必定有个幕后的人,那个人一定和宫里,夏府都有关系,所以现下只是来探探口风而不动手。
“到底是谁呢?”一阵寒风吹过,瑤双抱紧了胳膊,此刻她又走回了凤九楼的后墙,丝竹乐声时而清晰时而飘渺,她决定不多做停留,哆嗦着往夏府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方才瑤双假去首饰铺之命逃开后,一身水蓝色锦袍的少年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和他们耗了一天,现在已然是日入时分了。
“几位小哥,你们已经跟了很久了,难道你们不累吗?要不要。。我请各位喝杯茶?去去暑?”
背着身的锦袍少年忽地打开骨扇,施施然的转过身来时,却以扇掩面,只徒留了一双星眸在外。
面前空旷的大街上却平静的有些过分,好似是她在自言自语。
她不急,不紧不慢的环顾了下四周。陡然,只见她眼眸流转,当是时,若是有人在场,也无法看透那锦袍少年是何时出的手,只是她收起手的时候,手上还留了一根银针。
“啊呀,明明记得是五个的啊,怎么,溜了吗?”
依旧无人作答,不过她相信,此刻并非他们不想作答,而是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将会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话。
“溜走的那位,算你走运,有句话,还请你替我转达你们的主子,”锦袍少年收起骨扇,小小的瓜子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不是小梅是谁。
“若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探虚实,实在有些愚蠢,你要执意如此,那我家公主于你们夏家便是免不了的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