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别院周围到处都是金黄的落叶,脚踩上去犹如站在棉絮上一般,甚是柔软。江蓝的心情一如眼前山景,自在清醒。师父已将她安全抵达白鹭山的信息送到了信京,江府回信说既然江蓝喜欢山上,就暂且继续住在白鹭山与师兄习武。江蓝听闻师父告知,喜不自胜。山中的日子可比信京自由散漫多了。
“燕燕,现在你是小师妹,排行老五。以后你们都要叫我大师姐!”江蓝着重在大师姐的大字重读。
春丫是没所谓,小姐也好,阿大也行,大师姐就大师姐。反正她们只要是在白鹭山,都是以师姐妹称谓。方燕儿性格内向,人却不笨。知道现在师父能收自己是因为江蓝对待自己的态度跟以往不同了。听见江蓝这么要求立时开口甜甜叫了声大师姐,把江蓝哄的好不开心。
江蓝耍完流星剑,左手一捏剑指收势,回头监督方燕儿扎马步,师姐派头十足。其实方燕儿父亲出自白鹭山自然教过她一点皮毛,马步长拳方她本不用学。但她见江蓝热衷教导自己,便迎合江蓝从基础一一练起。江蓝刚开始见了连呼奇才,然后才反应过来问她是否早就学过了,那她们就跳过这一阶段。方燕儿便承认说她小时候扎过马步不过当是年纪小没坚持下去就是了。然后又卖几处破绽,江蓝才不怀疑了。天天晨昏定时来指点她,比她自己练剑还勤快。林栋乐得有人接替自己的工作,干脆秉了白东临,把方燕儿的入门功课都交给了江蓝。
江蓝初始之时干的倒卖力,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方燕儿的学习速度实在惊人。往往别人需要个把月才能掌握的招式她半个月都不到就能领会。心中高兴又失落,因为她自己正陷入瓶颈,始终不能够将流星剑融会贯通。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在林子里早早练完了剑。想起最近春丫挪了一处地方做功课的事,便准备寻过去看看。她当时问这说里有什么不好,树林现在看着是萧索些,但春天的景象是很美的。春丫答说这里看腻了,想换个地方。依山傍水的,会比较舒坦。
说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点,山溪别院附近也就那么几处。
江蓝一一寻过去,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心说这丫头早课结束的居然比自己还早,真是惫懒。心中决定看见她非要教训她几句。
刚出山溪边的柏树林,就看见春丫站在对面的草药地里蹲着,旁边方燕儿也在,就立在她左边。
两人专心说话,谁也没注意江蓝走近。
“春师姐,你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些天常常来这里是为什么,伺弄药材是燕儿的活计。”
“不懂你的话,不过你知道我这是帮你就行了。你刚入门,每天又要扎马又要习剑,我怕你吃不消,就来帮帮你。”春丫接上一截断了的枝条,轻轻将黄泥覆上断口。
“春师姐,你是担心大师姐落后你太多,以后她练剑没人帮她喂招吧。”
春丫猛一抬头,语气里带着警告意味:“多事!谁告诉你我没做早课的?别以为我对你好点你就能这么和我说话了。想学好武艺就少管闲事。这对你没坏处。”
江蓝听毕,悄悄走开了,心里有点感动。说自己不介意武学成就,练武只为强身健体,自然都是假话。
漫无目的的信步走着,寻思着要怎么和春丫说清楚,不能拖累了别人。随手折了一枝竹支权作佩剑,不时停下比划两招。思之再三,总是不得要领。叹气将竹支扔了,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鸡鸣岭附近的小烟湖。
“是你啊江师妹,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
说话的是秦青,鸡鸣岭唯一一个身份不显的女弟子,也就是春丫提过暗恋赵停云之人。其他两位师兄听见声音,转头向江蓝微微颔首,托词说还有点事便一起走开了。
江蓝心知以前也有江蓝自己的错处,所以逸剑峰几个顽皮弟子才捉弄她,只是没想到她性子那么倔,宁愿自己掉进水里也不求人帮忙。
“师姐好,我四处随便转转,不经意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打扰你们练习吧?”
秦青说没有没有,又邀请江蓝过去一起演练。江蓝推辞了,站在一边看了一会,仔细想想,觉得鸡鸣岭里的人也没自己记忆中那样刻薄讨厌,只是一个个自恃身份不大瞧的起人而已。便转身走了。
这小烟湖其实是条四季不断的小溪,因为在鸡鸣岭这处扩大盘桓成了一片湖状便得了此名。它下游有处开阔的河滩,水位好像已经退去了很久。只剩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在上面。
江蓝走过去随手拾起一枚,掷进河中。咕咚一声,河水立刻泛起一阵阵涟漪。
“谁?”
小溪对岸有人高声问道。
随即走出一个人影,手中空空。
“大师兄!”江蓝有点奇怪这人居然是赵停云,在她来看,他不该像自己这般闲暇才对。
“哦,原来是小师妹。”
溪水并不宽,赵停云转身以掌力劈断一根树丫,后退数步,一提气,以棍着力,撑跳过来。
江蓝望望他,又望望天,开口道:“今天天气真不错,适合郊游。”
赵停云听得一愣,微笑说是啊,那么师妹这是在郊游了?有什么心得没有。
旁边有几颗硕大的圆石,江蓝走过去爬到最高那一块上坐定,抱膝望着赵停云。
“有。我以后要走遍天下,阅尽江山美景。”
“口气不小哇。”
赵停云走过来,靠在左边一块大石上,望着江蓝:“我小的时候住在一个小镇上,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而且我还很满足。”他仰头说道,语气带着缅怀:“后来到了白鹭山,才知道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天下美丽的东西,真是太多太多了。”
说毕,语气一转,揶揄江蓝道:“师妹若想走遍天下,有两件事需要早作打算。”
“哪两件事?”
“这两件事,说起来,其实精通一样即可。一嘛,就是多聚钱财,二来则是功夫要大进。”
江蓝正准备说这的确要得,又听赵停云紧接着道:“没有钱财寸步难行,缺了功夫底气不足,我想,就算是七师叔,像黑云弓这样的宝贝也是不可多得。若是能不送,还是不送的好。”
这话原本是有些睚眦必报的意味,但赵停云笑着道来,仿佛是不经意的和你寒暄天气一般。
江蓝反喜欢他的直接与幽默:“原来你还介意师妹冒犯你的事,我那不是逼上梁山了嘛。再说了,你也没损失半分啊。倒是我被你吓了一跳。”江蓝想起在磨盘山的事,自己先笑出了声。
“大师兄,我以前在山中那么多年,好像很少遇见你。”
“呵呵,师妹这话说错了。是你们山溪别院的弟子看不上我们别峰的众兄弟才是,你说很少见我们,我们又何尝与你们有过什么接触。”
赵停云转头望着江蓝道:“而且,七师叔好像也不愿意你们和我们多有来往。”
“那倒不是,是我以前迂腐了。总觉得只有练剑读书才是自己的正事,师父每次下去,总问我们要不要去,可是我总是拉着大家指点我剑术,不让他们去玩。弄的我林师兄整天叫苦不迭呢。”江蓝下意识为师父辩护,再说,白东临也确实没有对她们说过要远离各峰的言辞。
“功课自然要用功,但也不要太在意了。”
江蓝点点头:“谢谢师兄的关心,我知道了。时候不早,我得上去了。我现在是方燕儿的大师姐呢,责任重大。”
说罢和赵停云分手回了山溪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