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妹,你怎么这么慢!”
连岳与一群人在林中刚拾掇了狡狐,看见江蓝过来,把狐狸举起给她看说:“这可是一只雪狐呢,给你作件围脖如何?”
狐狸的毛色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可惜脖子上插了一支箭,染出点点殷红。四肢无力的垂下,因为还没死透,不时会抽搐挣扎。
江蓝看了,大为心痛:“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也能射的出箭。”
连岳听见她语带责怨,便把狐狸拎到面前,奇怪的扫了几眼手中的猎物,说:“我又怎么惹你了?平白无故的可怜一只畜生是怎么回事。”
逸剑峰门下有不少女弟子,他们自然懂得江蓝怜惜之意,其中老大张永笑说道:“江师妹怕是喜欢活狐狸不喜欢死狐狸!”说完,驱马走近连岳,悄悄耳语说:“师弟,你要送她毛皮围脖也不要这么当着她面啊。她一看这东西可怜的,你还能落个好?”
逸剑峰诸弟子多是爽直的性子,看见连岳每日几百担来去,早就心服了。于是,当连岳为江蓝落水之事故意刁难逸剑峰众师兄时,张永一干人立刻爽快的向他陪不是。一来二去,连岳反成了联接逸剑峰与其他诸峰弟子的纽带。就是萧易水,也不能不被这个弟子的毅力和性情所打动。从而破例将他的三月磨砺提前结束,否则他也不能有如此闲情纵马射狐了。
连岳听见张永的话,点点头。口中对江蓝道:“那你要不要?不要我可就送春丫头了!”
江蓝怒视他,心说自己又没拒绝,只是表达下愤慨而已,何至于如此计较,小家子气。刹时脸上碓出假笑,道:“表兄,你若想送给谁你送就是,何必问我喜不喜欢。”说完,转头,抬眼望天。
连岳见她这副神色,嗤一声微微笑了。江蓝向来只唤他名字,如果称呼他作表兄,那只有两种可能——极高兴与极不高兴!现在,自然是后一种。
旁边众弟子看见这副画面,都斜眼看着连岳。连岳对江蓝的维护,他们自然都看在眼里。每次江蓝都是如此,好处只管拿,软话没有一句。
连岳不以为意,江蓝既要雪狐的皮毛,他便小心把箭折断,装在袋子里,准备回去再让是剑剥皮。
赵停云松松握住缰绳,任胯下黑马在众人外侧徐徐徘徊。眼中不在意间流露的笑意,在看见江蓝时,又变成了淡淡的惆怅。
江蓝背向赵停云,声音欢快:“师兄,你打到什么野味了呀?”
林中过来的林栋听得,哈哈一笑,右手举起,赫然是几只黄毛野鸡。
“怎么样,我身手还不错吧。”林栋说毕,扫了一眼连岳,看见他鼓鼓囊囊的袋子,自然猜到是什么在内。轻轻撇了撇嘴,策马来到江蓝身边道:“师妹可别怪我,林子大岔路多,我硬是没追到那狡猾东西。我帮你烤两野鸡赔罪!”
原来大家都去追狐狸的时候,林栋本不欲参与,后来江蓝无意轻叹了一句:“养只雪山飞狐,也算是一种寄情与缅怀呵……”林栋听见,二话没说,拍马就去赶。可惜,总归是慢了一步。
江蓝本来就是一时的感慨,没想到林栋仍然惦记着她当初的那句戏言。心下感动,便说:“冰天雪地里抓来这两只野鸡,真是难为师兄了。那雪狐我们也不会喂养,不要也罢!”
旁边连岳一拨马头,从两人之间穿插出去,带起一阵寒风。
江蓝皱着眉头看这连岳远去,气恼揉脸,嘟囔说:“真没有礼貌!”
林栋笑笑,说我回去烤鸡等你们,也策马回了。其他人也陆续散了,行猎的继续往里,回山的则尾随连岳行了。
林中只剩下赵停云与江蓝二人,赵停云望着捂脸呵手取暖的江蓝,犹豫一下,脱下了自己的棉袍:“师妹,将就穿上,别患了风寒。”
江蓝讶异的抬头望他,见眼前人一脸坦荡,遂暗暗自嘲一句接过:“谢谢大师兄!”不是她不体恤别人,实在是了解赵停云与林栋等人耐寒的程度,他们可都是数九寒冬也穿着单衣练剑。
江蓝批上衣服,拢住衣领,缓缓与赵停云前行。
“师妹,年节快要到了,你什么时候回信京?大将军来信没有?”
“我父亲才不会管我的事!”江蓝看着疑惑望着自己的赵停云,自嘲道:“恐怕你们都高看我这位将军千金在府里的地位了。我想,如果我不回去,他可能更高兴些。”
“这话如何说起?”赵停云皱眉。
“也没什么,左不过是一点陈年旧事弄的大家彼此见了不痛快。”江蓝仰头望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其实,我很羡慕那些平常人家的子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许日子清寒些,可是和睦温馨。”
赵停云听了点头,他是母亲一手抚养长大,远比其他人更渴求世道里的亲情:“将军府也好,野村廓也罢,若是不顺遂,在哪里都不温暖。”他看一眼江蓝,见她未作反应,便接着道:“师妹,我说句你别在意的话。”
“嗯,大师兄请讲!”
“我总觉得,富贵不该是不快活的源头。就像你常常说的,这原应是锦上添花的事。只怕,师妹你的境况,是因为你父辈恩怨的结果。这世间最难解的结,便是情仇恩怨了。”
江蓝无声点头,赵停云看不见她的表情,正思衬间,忽见她抬头莞尔一笑,语气浑不在意:“管他什么原因,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只管回去吃吃喝喝,混过这个年节,然后再回山来。”
赵停云听见也笑了:“倒也是。”转而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师妹准备回去待多久?”
江蓝用手指点着下巴,思考说:“按以往惯例,可能要住半个月左右。”说完,忽然想起赵停云出身齐国,便问道:“大师兄你今年要在山上和师伯师兄他们一起过节吗?”
她说的师兄是指林栋,林栋是孤儿,不存在回乡的概念。
“我自然要回去,从苏阳先到信京,然后再往洋县,最后到巴郡。”
“嗳?对啊!大师兄也要路过信京的,不如——”江蓝咕噜噜一转眼珠,神采飞扬道:“到时候,大师兄和我们一起,路上也有个伴。”
赵停云微微一愣,然后笑说:“好啊,承蒙师妹不嫌弃。”
“那就这么定了,你可不赶时间回齐地吧?不要说等不及我们喔!”
“不会,放心吧。我是一个人回乡,族里的老太爷只要我及时赶回去祭祖就行。”
“好!”江蓝捉紧衣襟,防止寒风灌进来:“大师兄,我们去看看我林师兄的烤鸡好了没。告诉你,他的烤鸡味道可是一绝,平常吃不到的。”
两只马儿小跑起来,留下一地深浅不一的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