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又沥沥下起小雨。擂台上下支起了棚子,各峰弟子挤得满满当当。
秦青眼看着赵停云从晓剑锋众人中排众而出,直直去了七师叔那边。
“真不明白你们女儿家,居然都喜欢这样的无根浪子。”徐晗见武鸣顺着秦青的视线,转头关注南边说笑嬉戏的几人,语意有些忿忿。要是连岳,也许他不敢随便拿武大哥和他比,但赵停云,这年头,身手再好不过是个尉官斥候,能有什么作为。
秦青听见徐晗的话,面上有些难看。就因为家世显赫些,便处处瞧人不起。又怎能与大师兄相比?
秦青不理会他们的议论,转头开始观看台上。看不出来,山溪别院的林栋,功夫也如此出色。
林栋昨天输给了毕重宁,今天可是憋足了劲,要在众人面前扳回一局。
毕重宁险险躲过刺向门面的一剑,手一摸火辣辣的脸颊,边退边道:“喂!你不是来真的吧!”出手如此狠辣。
林栋哈哈一笑,耳中听见下面尖细的叫唤——师兄~加油!
“那可不是?战场无父子,擂台没兄弟!”说完,一挥寒雪,欺身而上。
喝——好大的口气,毕重宁冷笑一声,说:“小子,话都到这份了,别说哥哥欺负你!”
下面人听不见擂台上两人讲了什么,只以为还搞起孔融让梨。
“师兄——回来给我们烤鸡翅吧!”
江蓝手扩在唇边,作喇叭状。
春丫听见差点跌跤:“你还真想师兄输啊!”
说完,看见擂台上的人明显身躯一震,吓得连着一番快攻,逼得毕重宁连连后退。林栋之前和他们玩笑说如果他这次不能摘冠,回来把满山的野鸡都烤给大家吃。
头顶滴了一滴雨水,成虎摸摸凉丝丝的额头说左右都不错,赢了大家高兴,输了有烤鸡,也高兴。
江蓝说师兄言之有理,便不再激动叫唤。和大家一起悠悠闲聊。场上林栋见他们没了一丝声音,反而浑身起了毛,使出十八般武艺。
毕重宁一招惜败,苦笑收起配剑:“行啊!后生可畏,把哥哥给掀翻了!”
林栋心中快慰,嘿嘿一笑:“客气客气!”因为不用害怕满山的野鸡了,便丝毫不计较毕重宁一口一个哥哥。
林栋从掌门手中接过奖品,头一个拿去给引颈等待的师妹看。
江蓝一看见短剑,就大摇其头,拔出瞧了两眼便递给了林栋:“就这么一个东西啊,跟我们自己锻造的剑也没什么不同,造型还丑!”整个灰溜溜的,像个土泥鳅。
林栋嘿一声低笑,把短剑插入腰中。惊蛰笔试主要是争一个名头,那奖品,说难听点,不过是个添头。
大家争相向林栋表示恭贺,林栋笑眯眯抱拳说多谢多谢。未料,江蓝忽然来了一句:“既然是庆祝胜利,当然要有酒有菜,大家不介意的话,移座到山上吧。”
林栋心说不好——果然,“我师兄得了第一名,宴请大家请烤鸡!味道一绝,先到先得!”
大家轰然叫好,不顾外面湿漉漉地天气,低头就蹿了出去。
白东临戴着斗笠在药圃里排水,看见一群少年奔跑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听见渐近的嬉笑声,忍不住微笑摇头,低首继续手中的活计。
江蓝跑到廊下,停住脚步,倒退几步对药圃里的师父喊道:“师父,我和大师兄把雨棚修好啦,看看能不能用!”
林栋没等她说完,就一把将她拽进了灶房:“让你叫这么多人来,罚你打下手!”
江蓝嘻嘻一笑,朝后面一起进来的赵停云与连岳挤挤眼睛,林栋让她做的事,可不会怎么为难人。
十几个人挤在灶房里,地方便有些不够大了。方燕燕端进来一笸箩炒豆,给大家做零食。然后拿了食材去外面的廊子。
林栋左右看看,叹息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都被我师妹哄骗了,我们别院就只剩些年前的山货。”
毕重宁和胡成三几个听闻,挥手说哪来那么多讲究,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就是,有诚意就行了。
林栋本指望让燕燕与春丫弄饭烧菜,听见这话,立刻苦了脸,指挥江蓝道:“师妹,你的任务就是烧火!”
赵停云愕然,却看见江蓝丝毫不以为意,径直坐到灶台后面的树墩上:“烧哪个锅?”
“外锅!”林栋撸起袖口,挖了两勺猪油下锅。
是剑也跟着连岳来了别院,看见连岳还站在旁边惊疑不定地望着,忍不住捅捅小主人:“公子,你不帮表小姐?”
那边赵停云已经走到灶台边,让江蓝出来。灶台旁边堆的都是冬日里割下的茅草与干柴,用草绳扎成一捆一捆。
“别把手刺伤了,让我来!”
林栋哧啦哧啦抹了两下勺子,不耐说:“哎呀快点生火,动作这么慢!”
赵停云听见,直接一脚跨过放干草的土墩,毫不费力地拉起江蓝。
江蓝只好跳出来,站到连岳旁边。毕重宁与胡成三彼此打了个眼色,心中都有讶异。别看大师兄对谁都是一派亲和,实际上想真正接近他,比谁都难。何况,大师兄自然有大师兄的架子。叫他指点你功夫容易,让他下厨烧火,不可能吧?
事实就在眼前,赵停云抓起茅草引着了火,用烧火棍把草推进灶膛。望灶里垒柴的时候,听见胡成三忍不住好奇问:“大师兄,你还真会烧锅啊?”
赵停云见柴火有些难着,便塞了一把干草进去,火苗呼一下蹿了上来。他转头笑笑说:“是啊,小时候娘亲身体不好,我什么都要做的。”
连岳看见江蓝目光中流露的欣慰怜惜之意,忍不住开口说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君子远庖厨。
毕重宁等人嘿嘿一笑,附和说那是。赵停云也不气恼,呵呵道师弟说的是,可惜我这人生来无大志,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江蓝忽然插口说:“张永师兄怎么没来?”他可是馋嘴猴。
“我师兄被掌门师伯叫去啦!”逸剑峰一名弟子在门口接话道:“估计有什么事。”说完他挥挥手,示意江蓝不要担心:“放心吧,一会吃饭时准能赶来。”
这名弟子说的不错,饭菜刚好,张永就嚷嚷着进来了:“怎么不等我就开饭了?”他身后还有几个人,居然是鸡鸣岭的小龙、徐晗、武鸣与秦青。
众人有些意外看见这几人,燕燕立刻过来客气地迎他们入座。武鸣三个也没料到正好撞见大家在用饭,还是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几个先朝连岳微一抱拳,接着与众人打了招呼,推辞两句,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坐进大家挪出来的空位上。本来就坐满人的桌上,越发拥挤了。秦青坐在赵停云旁边,举手投足,不时轻触到赵停云。
“怎么会,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师兄你。”江蓝把春丫盛来的饭碗递给张永。听见张永欣慰地赞了她一声,说没白疼蓝师妹。
燕燕见众人的饭食都上齐了,便用食盒装了旁边的一份饭菜,准备送去给白东临。江蓝看食盒里没有林栋特意做的干烧咸鸭,便喊住燕燕,用自己的小蝶在桌上装了一碟。
“张师兄,我师父叫你过去有什么事?”毕重宁问道,白鹭山许多日常事务都是交代给张永去办。
“我也不太清楚,叫我清点库房米粮。”张永放下碗,叹气说:“估计是为水患担心呢,今年上半年,就别指望地里的收成了。搞不好,还要给佃农赊种子!”
众人见是扫兴的事,便少有答话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不是他们能管得着的,只有赵停云和张永几个年纪较大的,听闻后眉间笼了阴影。
“来,庆祝林师弟比试夺冠,大家满干!”张永站起来,端碗提议道。
“行行,大家都坐下!坐下!”林栋站起身,挥手示意众人落座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