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胡同地势偏僻,巷子又浅,如今只住了一户人家,据说是姓陆,但却平日里深居简出,少有人识,只不过这几日的陆宅却平白多了许多人手,不少劲装汉子守卫着四周,警惕的打量着路过的每一个行人。
陆宅正厅,一个气度雍容的年轻人高居主位,身后站着一个老奴,而身为陆家主人的陆老却下首陪着。年轻人身材雄伟,相貌堂堂,脸上习惯性的挂着和煦的笑,正跟陆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每每有垂询,陆老都要微欠身子,以示恭敬。
只听年轻人正说道:“听说荆氏兄弟二人这些年很是出了些力,这次又取了一笔浮财,本公子倒想见见他们二人。”
陆老忙道:“荆氏兄弟乃江湖草莽,言行粗鄙,上不得台面,恐怕污了二公子的眼。”
“诶,”二公子摆手笑道:“陆老此言差矣,俗话说英雄每多屠狗辈,草莽之间多的是值得结交的俊杰好汉。”
既然他说了这话,陆老就不便再作阻拦,于是吩咐人去请荆大荆二前来。没多久,二人就大步赶了进来,给二公子见礼。二公子看到他们果然貌不惊人,甚至称得上丑陋了,却丝毫不见厌恶之色,亲自站起身来招呼,不免让荆氏兄弟受宠若惊。
宾主落座后,二公子和颜悦色的问起了他们关于这次劫生辰纲的经过,荆大为人谨慎,把功劳都推在陆老身上,荆二却是大肆吹嘘,说得眉飞色舞。二公子带着微笑,耐心的听着,趁荆二说话的间隙,他突然道:“听说你在这长安的百花轩里结识了一位朋友,你还介绍他来拜会我?”
荆大和陆老一愣,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禁都一脸茫然的看向了荆二,却发现荆二已经神色大变,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勉强笑道:“二公子在说什么,怎么在下一点都听不懂?”
二公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道:“我既然问了你这话,自然是先派人查过一番,莫非你还想要抵赖?”
荆二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眼珠子转了转,不敢再装作不知,连忙道:“二公子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在下一时糊涂,在下那日一时失手,落入奸人算计,出于无奈才只好敷衍对方一番,我想二公子身边人多势众,对方就算有歹心也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二公子冷冷道:“我身边护卫是不是多暂且不说,只是你既然这次能出卖我,那下次说不定就能拿刀来杀我了,我就算再有容人之量,又怎能容你这等身怀二心之辈!”
荆大这才听了个大概出来,他暗骂荆二糊涂,却不能不为他求情,于是离座单膝下跪道:“二公子,荆二办事不牢,甘愿领受责罚,在下以后一定好好管教,让他闭严实了这张嘴。”
“不必了,”二公子目光闪过一丝阴冷,“人死了,嘴巴自然就严实了。”
话音刚落,立在门口的两个玄衣汉子就同时出手,两柄钢刀一左一右袭向了荆二,荆二又惊又怒,他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大喝一声,身子一滚同时把凳子踢向那两人,避开了这一杀招,两个玄衣汉子攻势只是稍顿,又面无表情的继续挥刀攻来,他们出手辛辣狠毒,转眼之间荆二就已经染红了好几处。
荆大看得心急如焚,他虽然对二公子心怀敬畏,但亲弟弟眼看就要毙命,他也顾不得其他,一出手就直奔二公子,他心知门外护卫更多,今日要想活命,唯有擒贼擒王,先抓了二公子再说。二公子似乎看都没有看到他出手一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反而好整以暇的伸手去拿身旁的茶碗,荆大见他没有一丝慌乱,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就在他离二公子还有两步之遥时,一个人影突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奔过来,挡在了二公子面前,荆二步伐急停,定睛看去,却是那个一直跟在二公子身后的老奴,只不过那老奴从他们兄弟进屋时便一直佝偻的身子,显得卑微而渺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而这一动,荆大立刻就明白了,这个老奴才是这屋子里最可怕的对手。
搏命关头,荆大沉喝一声,身子半跃,双脚踢出,化作万千腿影,这正是他的独门绝技,凭借这脚功夫,他走南闯北,不知让多少成名人物饮恨。那老奴仍旧佝偻着身子,一只手还在背上轻轻的捶着,似乎老腰经不住这般折腾,但就在荆大出脚的一瞬间,他另一只手却闪电般伸出,轻轻那么一握,漫天的腿影就全部消失不见,荆大只听咔嚓一声,膝盖处一阵剧痛传来,他知道这老奴手抓之处的骨头定然已经全部粉碎。
老奴将他往地上一扔,荆大便如同死鱼一般无法动弹,早有护卫上前,没有任何的犹豫,一刀就捅进了他的心窝。浑身是血的荆二看到这一幕,惨叫一声“大哥!”心神大乱之下,也是被一个玄衣汉子抓住了空隙,给了他致命一击。
赶进来的护卫们向二公子行了礼,很快就把两人的尸体抬走了,二公子悠然喝着茶,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场血杀放在心上,就好像是杀两只鸡鸭一般。陆老却是额头见汗,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荆氏兄弟一向都是在他手下做事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心里同样惴惴不安,他这时才离座下跪,把身子伏在地上,口中道:“属下用人不当,请二公子责罚!”
二公子放下茶碗,脸上重新露出和煦的笑容,他亲自上前扶起陆老,道:“咱们欲行大事,下面奔走的人岂止万千,难保有些人不堪使唤,陆老不必自责,这些年来长安这边的事情全靠你打理,劳苦功高,我心中自有分寸。”
陆老这才重新入座,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二公子的杀伐手腕,心里对这位主子的敬畏更深。
二公子呷了一口茶水,这才道:“我也是接到淮南的消息,说是长安这边有人知晓了这次劫货的事,想要帮舒州司马脱罪,这才查到了荆二的头上。”
陆老对淮南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便问道:“那如今舒州之事可还顺利?”
二公子笑了起来,点头道:“还算顺利,我安排的人已经控制了舒州,再加上舒州司马‘被迫’杀害了刺史,有此把柄在我手,他想不为我用也不行了。”
陆老笑道:“那要恭喜公子你不费一兵一卒又得一州之地了。”
二公子心情也是大畅,道:“我此次来长安是为了贿赂朝堂,也顺便把这舒州刺史的帽子戴到我安插之人的脑袋上。”
陆老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道:“属下已经把京城各处需要打点的地方列出了一份清单,请公子过目。”
二公子接过来扫了一眼,见上面不光有大小官员的名字职位,还简略说明了这些官员的品性,并标注了是否可以拉拢的个人意见。二公子暗暗点头,这陆老办事果然得力,单是这一分单子就要花不知多少时间精力才能作得出来。
看到名单前排有“朱成用”三字,二公子不禁哑然失笑,道:“这朱成用要是知道我们拿本应属于他老子的寿礼去转送给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陆老也陪笑了一阵,道:“他老子朱温已经位极人臣,除非给他个皇帝做,否则断然没有拉拢的可能,我们欲举大事,不必跟他打交道,所以贿赂朱成用足矣。”
二公子粗略看了一遍名单,有些疑惑道:“如今朝堂上卢显位高权重,与朱温都能分庭抗礼,为何这名单上不见他的名字?”
陆老正色道:“卢显此人心计深沉,在我看来他远比朱温要精明得多,此人背叛过……我大唐一次,断然不会再回头,实乃我等之大敌,加上他为人重名重权,对于金钱财物倒是并不看重,我担心若是要贿赂他,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被他觉察到什么蛛丝马迹,那就反倒弄巧成拙了,所以考虑再三后还是将他从名单中划去了。”
二公子被陆老一席话勾起旧事,面色也沉了下来,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卢氏实乃三姓家奴,谁得了势就去抱谁的大腿,当年看到我李家要失了天下,他们就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哼,可恨,可恨!”
陆老低头不语,心里叹了口气,这位二公子到底是帝王家的血脉,巴不得天下人都对他李家死忠,想卢氏家大业大,当然要为自家前程着想,所谓家国家国,先家后国,他们的选择实在是无可厚非,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
二公子发了会儿牢骚,又道:“既然那荆二出卖了我的行踪,这些日你可注意到这周围有什么异常没有?”
陆老想了想,道:“这样说起来的话,倒是听下面人禀告过,说是这两天似乎有些小混混老是在这四周打转,说不定与这事有些关联。”
二公子沉吟片刻,道:“罢了,既然对方是为了那舒州司马而奔走,如今连那位吴大人都为我所用,也脱了罪,他们想必也不会再作出对我不利之事了,且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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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小青子戏份较少,内容略显乏味,不过是为了后面的重要情节做铺垫,所以请大家稍微忍耐一下,第一女主很快就要回归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