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堪忧——
印象里那些不入流的海盗,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敌对国家的暗子。
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关岳虽然自信而且自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卷入以国家为主体的纷争,素来都是个大麻烦。不是害怕,而是非他所原,有违初衷。
然而事已至此,悔之无宜。
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平衡双方的实力对比,令眼前的局势不至于迸盘。
对于这一点,关岳倒不怎么担心。
于是他又想:“伊格尔大公真的就这么不智吗?既然不惜交恶精灵族,也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必心中定是有所持仗吧!”
一念至此,关岳寻来地图铺开,目光落在了可兰地国及其周边,结合已知的信自己,脑海里渐渐理出一条历史渊源的脉落。
就如游牧民族文明离不开草场和牲畜一样,魔法文明的基础亦离不开山林和魔兽。
不论魔法实验也好,武器装备也罢,都需要魔兽的晶核、皮毛作主体,骨骼、血肉为媒介,并以晶矿、药材等来辅助。
可兰公国的领土很小,至少在关岳看来是这样。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仅仅相当于故国玄武一个较大的郡。而且其中的半数是人烟稀少的山林,属于天堑之森的范筹。另外半数的国土,人口也未必算得上稠密,整体上处于普拉德帝国的威胁之下。
如果能和普拉德帝国保持良好的关系,一意向东开拓,以天堑之森的广袤面积和丰富资源而言,可兰公国的潜力近乎无限。
最好的例证就是普拉德帝国。
数千年前,普拉德帝国还是一个公国的时候,正是通过向东进取,开发天堑之森的无主之地,才渐渐走向了强盛。但也正因为如此,普拉德帝国绝不会坐视可兰公国渐渐强大。
每当可兰公国准备将重点放在开发山林时,普拉德帝国总会适时施压。如是日积月累,仇恨加深的同时,两国也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将山林的开发交给了佣兵。
关岳无意深究两国的立国史和战争史,他的目光最终集中在了自己治下的港口。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相对平滑的海岸线突兀地凹进去一大块儿,形成一个巨大的内海,唤作印德兰。关岳治下的港口,处于印德兰内海出口的东端,与“巴斯尼兹联盟”的“谭克斯提尔”隔海相望,共同扼守着“印兰德”内海的唯一出口,呈“关门打狗”之势。
如果可兰公国和巴斯尼兹联盟达成一致,并且拥有足够强大的海军,不但能很轻松地封住普拉德帝国的海路,道义上也不会落下太大的口实。
鉴于这种情况,巴斯尼兹联盟将是可兰公国天然的战略同盟。
关岳肘道:“貌视巴斯尼兹联盟和普拉德帝国的关系并不融洽,想必伊格尔大公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适时而动、建立港口,希望能够通过海贸来富国强兵吧。”
辨明局势之后,关岳放下心来,但也没有立刻向斯蒂戈德求证的打算。而是沉寂下来,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觉已是秋深风凉的时候。
由于佣兵和骑士邑从原本就具有不弱的军事素养,兼之在关岳的主持下,训练得法,因此军备整肃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魔法士的培训同样效果不菲,自从关岳留字以来,更是进展神速,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受训的学员领悟施法要领。
港口诸般设施亦相继落成,百姓入迁,兵士转正,渐呈繁华气象。随即,伊格尔大公遣来使者,将港口正式命名为“赛珀尔”,意为海上明珠。
时有斯蒂戈德在侧,感慨道:“顾名思义,可见伊格尔大公期望之深。丘山阁下,港口的建设关乎国运,吾辈理该勇猛精进,不负重托。”
关岳淡然一笑,接道:“军备整肃初见成效,现有勇士两千余众,略略可堪一战。只是国内造船技术有限,无力建造大船,仅得快艇、小船数十。不知骑士阁下可有建议?”
可兰公国在海军上,没有半点基础,海军初立,战船奇缺;唯一的一艘大舰,还是之前和海盗交战时,由关岳缴获而来。眼下当作旗舰,命名为“沧浪”。
斯蒂戈德负责从国内调集资源,滞留港口多时,熟知详情,当即面露赫然,说:“既然无力自造,不如向巴斯尼兹联盟订购。”
“唔——”关岳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
“巴斯尼兹联盟以商立国,精于运输,车船技术闻名于天下,又与普拉德帝国不睦,自然是首选。”斯蒂戈德叹道:“其实我们一早就做好了向巴斯尼兹联盟购买舰船的打算,可是买船容易,取船却是难之又难。有普拉德帝国横在中间,陆路几乎断绝。想要把订购的舰船顺利带回来,不但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只能从海上去。”
关岳接道:“既然如此,我会尽快组织人手,择机出海试航。”
……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舰船出港时,节气已经入冬。得益于亚热带的气候,草木林叶生机并未完全隐去,仅是海风稍凉,苍翠与黄绿同在。
行有百里,忽闻喊杀声顺着海风隐约传来,登高远望时,却见两艘巨舰冲突正烈。两面旗帜迎风飘荡,分别是象征着死亡与杀戮的骷髅旗、代表着巴斯尼兹联盟的“井”字旗,料想应是海盗在抢劫武装商船。
关岳唤来副官,说道道:“传令诸军,即刻救助商船,剿灭海盗。”
博瑞乌领命,舰队瞬间转向加速,阵形亦作变化。原狂暴佣兵团团长贝斯特和原冰霜佣兵团团长娜塔莎,各引快艇十艘分别从左右两边先行。关岳则乘坐旗舰“沧浪号”,率领其其它快艇居中压阵。
这时,海盗们同样已经注意到了,这支来自可兰公国的新军。然而,海盗们并不因些而退却,反而变本加厉,更加猖獗。不再限于魔法攻击,弓箭压制,而是驱舰与商船两舷相接,复又借绳索之利,跳梆近战。看那意思,似乎不将商船赶尽杀绝,誓不罢休。
商船的护卫们见了援军,自然是士气一振,奈何实力不济,只能苦苦支撑。不料海盗们居然开始放火烧船,立刻给商船一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情势愈见危急。
鉴于双方已经接舷混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兰公国的魔法士们又是初学乍练,经验不足,贸然使用魔法很容易造成误伤。直接攻击海盗船的舰体,亦不可取。毕竟可兰海军初创,正缺大舰,眼下又是稳操胜券,摧毁舰体实在太过可惜。
于是关岳放弃战阵之利,选择了接舷厮杀,道:“命令贝斯特阻击海盗,救助商船;命令娜塔莎迂回攻击海盗,择机夺船。”
命令传下,贝斯特和娜塔莎各自率领本部军士,相继展开攻击。
然而,攻击的效果却并不能令关岳满意。
原来可兰海军训练初成,严重缺乏海战经验,不但行进多有迟滞之处,十层战力也至多发挥五层。即使参战人数略众,仍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将海盗迅速击溃。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居然陷入了焦灼。
海盗们大约正是笃定事情会这样演变,之前才会死战不退吧。
眼见可兰海军初战受挫,伤亡渐增,关岳皱了皱眉,对自己的军事副官说道:“博瑞乌骑士,你和寿斯尔瑞法师率一队人,去支援娜塔莎女士夺船。”
博瑞乌领命而去,关岳又对自己的魔法副官说道:“弗莱姆法师,我要到那艘商船一趟。沧浪号暂时由你接管,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记得及时通知我。”
说罢,关岳势如破竹,随手将阻路的海盗斩杀一空,仅是几个起落间,已经跃上了商船的甲板。放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海盗,手执巨大的宽刃剑,正追着贝斯特猛砍。
关岳认得来人,正是当日入侵港口、阻挠建设,结果被关岳一路追杀的那个海盗首领;根据盗贼丹夫特提供的情报,该人名叫斯坎里腾,是一个真正的海盗。
于是关岳大喝一声,提刀来取斯坎里腾。斯坎里腾见了,心中早吃一惊。他日前与关岳交手,仅只数合间就已败逃负伤;今日复见,如何不惊?如何不惧?措手不及之下,尽管勉力退避,仍旧难免被刀风扫中,自肩头处穿胸过腹,留下一条巨大的血痕。
关岳复又顺势侧刀一撞,砍山刀立时从斯坎里腾的腹间直插而入。鲜血淋漓间,斯坎里腾痛叫一声,由于两人相距太近,斯坎里腾剑大不能用,慌乱中一拳捣向关岳。关岳曲掌相迎,但闻一声闷响,关岳不动如山,斯坎里腾却横飞坠海,留下一路血迹。
刚才还是不可一世的海盗,转眼间就在关岳的刀下撒血坠海,死于非命;贝斯特观之,心惊不已,连忙敬礼,恭声道:“总督阁下……”
“不必多礼!从速组织军士,结阵破敌!”关岳把手一挥,说罢不再理他,径自寻那海盗众多之处,就如切瓜砍菜一般,冲杀起来。
贝斯特脸上一热,心中大为恼火,要说那斯坎里腾,和他原在仲伯间。只因船上作战不比陆地,结果战力打了折扣,落入下风。偏又被关岳看个正着,万一坏了印象,岂非糟糕?无奈之下,唯有尽力弥补。于是贝斯特依命收拢士卒,渐渐挽回了颓势。
这时,关岳已经步入商船的座舱,但见沿路上伏尸无数,血迹斑驳,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肘道:“这一场厮杀实在蹊跷,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不成?”正行间,忽听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问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这样做?”
“哈哈——我们海盗本来就以抢劫为生,杀人越货就如家常便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看在你命不将久的份儿上,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可兰公国的私掠海军,为了筹措军费,不得不这样做。怪只怪你时运不济,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海,如果再等些时候,说不定你会成为我们总督大人的座上宾客。”
“你是在说我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竟有你们这样的手下?”关岳现身走出,冷然相望;眼前正有十余名海盗,围着一个体态稍胖的中年商人,以及两名染血带伤的护卫。关岳复又语气森然地问道:“尔等即称是我的手下,见到本督为何不拜?”
“是你!?”海盗中的首领人物正是那位气质优雅的青年培尔瑞特,见了关岳,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战意全地。当日百余好手都奈何不了关岳分毫,眼下势单力孤,更是半分机会也没有,还不逃命,却待何如?当即培尔瑞特惊叫一声:“速退!”
说罢,培尔瑞特不管不顾,径自纵身撞向舱壁。舱壁虽然是木制结构,但也十分坚固,可惜商船已被大火烧过。培尔瑞特本人又是实力不俗,斗气浑厚,瞬间就在舱壁破开一个大洞,不见了踪影。其它海盗可不认得关岳,自然也就没有培尔瑞特的小心与顾忌,皆觉莫名其妙,茫然间竟有那不识眼色的海盗,挥动大剑来取关岳。
关岳不动声色,漠然出刀,刀光并不见怎样的精奇,普通的没有半点烟火,非常随意地就在数息之内,将剩余的海盗一一斩杀殆尽,然后对那中年商人和声说道:“你们不必惊慌,我们没有恶意,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可惜关岳的砍山刀还在滴血,实在不能给中年商人带来太多的亲切感。关岳也不多言,转身就欲回到甲板上去,忽闻有一个悲切的声音泣道:“爸爸——”
料想应是中年商人的儿子吧!原来不是所有的恶人,都有在紧要关头肆意张扬的习惯,喜欢上演狗血的剧情。培尔瑞特的本意,大约是故意说给中年商的孩子听,想用栽赃陷害来败坏可兰公国的名声。如果真是那样,这无疑是一场阴谋!
关岳杀机大盛,肘道:“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只要控制住舰船,料想培尔瑞特也逃不到哪里去!”正是怀了这种想法,关岳没有去追培尔瑞特,而是快速回到了甲板。
其时,可兰海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海盗们亦露出败势。随即有两名法师自海盗船上漂浮至空中,正是寿斯尔瑞和巴特勒。两人的施法速度都非常快,一时间冰火交加、雷电齐鸣,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没想到居然碰到这么多‘熟人’。”关岳见了心中冷笑,暂时却没有出手干涉的想法。毕竟关岳还是首次看到这样一场别开声面的战斗,非常有助于观察和总结法师们的战斗方式,思肘如果换作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恰在这时,但闻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叫道:“巴特勒,还不快走?可兰公国那名该死的圣阶又来啦……”关岳寻声望去,却见培尔瑞特不知何时寻了一艘快艇,意欲逃窜。关岳岂能叫他如愿?当即冷笑一声,吩咐左右道:“命令贝斯特、娜塔莎全力配合寿斯尔瑞法师,务必要将喊话之人和那名法师击杀,或者生擒。”
待传令兵下去,那名中年商人忽然带领随从来到了甲板上,施礼说道:“尊敬的总督阁下,非常感谢您的援助之手。我们曼瑞泰姆父子一定会将您的仁慈铭记于心,可惜这次货物受损,让我们暂时无力偿还您的救命之恩。”
“海盗不仁,人人得而诛之。本人身为一方总督,自然要护一方水土。何况您是因为我们的缘故,才经受了这无妄之灾。本督深感惭愧,救命之恩一说不必再提。”关岳含笑道:“如今我们可兰公国港口新建,百业待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您能到美丽的赛珀尔看一看,或者能找到新的商机,令您的事业百尺竿头,更进一筹。”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如果我猜得没借的话,赛珀尔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相信在您的英明领导下,赛珀尔一定会成为举世闻明的良港。我们父子在海上漂流多年,已经感到累了,厌倦了不停的奔波。诚如您所言,我们父子也希望能在赛珀尔找到新的机会,过上稳定的生活。”曼瑞泰姆非常愉快地同意了关岳的建议。
正交谈间,博瑞乌骑士忽然来到关岳面前,急切地说道:“总督大人,寿斯尔瑞他们似乎遇到了麻烦……”关岳闻言一惊,顺着博瑞乌骑士所指的方向转首看去,只见东南方向忽然来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舰艇,艇上跃出一名气势张狂的中年武士,直接静立在空中。
按照关岳对西大陆各种职业的浅薄理解,亦知能够凌空静立的武士必然是圣阶的存在。于是关岳不敢待慢,回首说道:“曼瑞泰姆先生,失陪啦!”然后纵身跃下商船,踏浪疾行,向寿斯尔瑞等三人的快艇赶去。
行至半途,就听那位中年武士喝问道:“寿斯尔瑞,向来清高的你何时成了可兰公国的走狗?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
寿斯尔瑞身为一名九阶的大法师,距离圣阶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法师和武士的战斗手法不同,是以寿斯尔瑞并不是特别唯惧面前的这名圣阶,从容应对道:“阿尔洛夫,不论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现在的他们只是海盗!”
“海盗?我可不这么认为。”阿尔洛夫满不在乎地说道:“就算他们是海盗,我也要保下他们,谁让我看着你们可兰公国不爽呢!”
“阿尔洛夫,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我国的利益。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你是一名圣阶,也无法承受整个可兰公国的怒火!”
“可兰公国的怒火?真是天大的笑话!”阿尔洛夫看见关岳赶来,嗤笑道:“寿斯尔瑞,你们可立公国的依仗就是这个古怪的小子吗?”
关岳十分不满阿尔洛夫的无礼,决定无视他,于是并不理会阿尔洛夫,只对寿斯尔瑞等人说道:“你们继续自己的任务。”
寿斯尔瑞提醒道:“总督大人,阿尔洛夫可是一名真正的圣阶,虽然我坚信您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不过您还是重视一点为好。”
关岳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故作不屑地看了阿尔洛夫一眼,说道:“猪狗一般的存在,迟早都要上餐桌;我会好好调理他。只是材料太差,未必能做出佳肴。”
“小子!你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阿尔洛夫十分生气,纵身扑向关岳,举剑就劈。关岳跃身来迎,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用砍山刀侧击阿尔洛夫。
“果然有古怪!”阿尔洛夫连忙变招,挥剑抵挡。不意关岳身形忽然一坠,招式虽然未变,但是攻击方位却已大变,砍山刀直取阿尔洛夫的下盘。
圣阶虽然能够凌空虚立,也确实能以飞行之法在较短的时间内赶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圣阶就可以在空中随意借力升降,如在平地。何况即使要借力,也须要一定的准备工作和时间。因此阿尔洛夫一时措手不及,只好顺势在空中一趴,让过关岳的攻势。
关岳蓦然止住去势,凌空转身,顺势虚斩,先天罡气迸发处,一道银亮的刃形气斩飞出,直击阿尔洛夫。阿尔洛夫亦在此时爆发斗气,随手击散了关岳的先天罡气;再看时,关岳已经落向海面。先天之境终究和圣阶不同,轻功再妙,也不是飞行。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关岳虽然没有凌空飞行之能,但是却有踏水不沉之法。
经过初次试探,阿尔洛夫已经意识到关岳的不凡,收起了小觑之心。望着静立在海面上的关岳,阿尔洛夫心道:“真是个古怪的小子,刚才差点让他讨了便宜去,不可再掉以轻心,不能再给他发挥的机会,须以绝对的实力,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方可万无一失。”
念及此处,阿尔洛夫运转斗气,无形的脉动散发开去,就如那强健的心脏,掌控着全身的血液循环一般,随着斗气的脉动,似乎整个天地都无声地轻颤起来。
“领域?”关岳觉出异样,风清云淡地问道。
不知何故,阿尔洛夫看见关岳那副万事淡然的模样,心里就非常不爽。闻言之后,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无知的小子,这仅仅是‘势’的初步运用,怎么能和领域相提并论?倘若我真将领域爆发出来,胜得太过容易,岂非无趣?”
“势?”关岳没有理会阿尔洛夫的狂妄,而是心中古怪地想道:“这也能叫势?”
居养体,移养气;按照关岳的理解,势应该是一种气质、一种修养,是精神力量的体现,实在不应该夹杂任何其它的东西。也就是说一个人具有怎样的气质和修养,就可能具有怎样的“势”,“势”的性质必然和这个人的切身经历密切相关。
似阿尔洛夫这般,利用斗气的脉动,引发天气元气的共振;即使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和“势”一般不二的效果,并且极俱侵略性和压迫性,本质上也仅仅是一种难得的斗气运用技巧,和精神力量无关,自然称不上真正的“势”。
至少在关岳的认知中是这样。
无形的脉动不断地袭来,关岳感到了其中蕴含的可怕节奏,如果应对不当,自身的真气运转很可能会受到影响。鉴于西大陆的武士,普遍具有气足力大的特点,关岳没有使用强硬的手段,进行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一种相对比较婉转的方式。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种意境就如玄武人的天性一样,谦逊、内敛、追求完美。然而,阿尔洛夫的斗气脉动终究不是关岳认知中的“势”,其主要力量也不是精神和意志,因此,单纯的意境调整,并不足以对抗阿尔洛夫的斗气脉动。关岳明明已经意识到两者的不同,仍然难免习惯性的犯错,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消耗真气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可惜阿尔洛夫并不清楚关岳的具体情况,眼见关岳从容而淡然,仿佛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心中愈加郁闷、愤怒起来,于是再也按捺不住,怒喝一声,奋力激发斗气。原本节奏分明的无形脉动,瞬间变得暴虐起来,愤怒的情绪充斥在天地之间。阿尔洛夫大剑一挥,当真是风云色变,重愈千钧,如同天怒一般,无可抵挡。
“剑意?抑或剑势?”剧烈的无形脉动迎面撞来,关岳觉察出其中蕴含的狂暴情绪,心中登时吃了一惊,连忙舞动砍山刀,小心应对。幸好阿尔洛夫的剑意,仅是初步具有了情绪,还没有得到升华,招式又是粗糙的紧,可惜了那深厚的斗气和巨大的力量,没有凝气聚力于一点一线,给了关岳可乘之机,得以从容化解。
两人你来我往,不觉已有数十招过去。
倘若单以武学修养而论,关岳无疑胜出阿尔洛夫良多。然而具体到实战当中,阿尔洛夫斗气浑厚,力量十足,每招每式皆是重若千钧,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即使没有达到“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妙境,却也相去不远。
慑于阿尔洛夫力大气足,关岳下意识地不愿并力相拼,一心只想以技巧取胜;即使不能取胜,也可以极大的损耗阿尔洛夫的斗气,终将获得致胜之机。却不想阿尔洛夫的斗气修为何等深厚,岂能轻易就损耗干净?而且这样的做法,无形中会极大地助长阿尔洛夫的气焰,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尔洛夫的气势果然愈见强盛,仿佛每过一刻就涨一分似的。
力道的分散固然是种技巧上的不足,可也造就了更宽更广的攻击面儿,令关岳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化解巨剑扫过时带起的余波,无形中压缩了关岳可以迂回躲闪的空间。又有那剧烈而富有节奏的脉动鼓荡着天地元气,不断地作怪影响着关岳真气的运作。
可以想像,如果任由阿尔洛夫的气势攀至顶点,必然是石破天惊的可怕一击。此消彼长之下,关岳能否从容应对,还在两可之间。
事实证明,一种文明能够长存于世,并且还在不断地发展进步,那么这种文明即使不是一种相对完美的文明,也必然是一种相对完善的文明。
不利的局面让关岳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原来关岳终究是将门出身,讲究的是杀伐果决,不可能如山野隐士那样,真真做到笑看风云。铭文之法虽妙,终归不是自己的本心,就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面对同一级数的敌人时,自然也就相形见拙。
于是关岳长笑一声,抛开顾忌,战意勃发,主动抢攻起来,正是清风骤烈,杀意顿生。阿尔洛夫觉出关岳的改变,不惊反喜,战意更浓;可惜事实并不像他意料的那样。关岳虽然不再刻意逃避与阿尔洛夫正面交锋,但是在交锋之时,仍然不可能与他并力相拼。不是恰好打击在阿尔洛夫难以发力之处,就是运用“四两拔千斤”的手法来弥扑力量上的不足。
确切地说,关岳改变的主要是心态,其次才是战法上的微调。
又是数十招过去,关岳凭借丰富的经验和高深的技巧,终于渐渐挽回了颓势;然后将沧浪破云刀法不断施展开来,准备通过更多技巧和快速抢攻,进一步压制阿尔洛夫的发挥空间。
与此同时,两种不同的意志,也在空中较量起来。
正如阿尔洛夫能够通过斗气的脉动,引发天地元气的共振一样;关岳同样能够通过招式的变幻,刻画出自身的“腥风”意境。而且意境本身不但代表着大自然的风貌和天地之威,同时也是思想感情的升华,无疑要比阿尔洛夫那种单纯的愤怒、狂暴,更为凝炼,更加完美。
感觉到时机成熟,关岳内息急转,强大的精神力随之暴发,凝聚出一股充满血胜的刀意。砍山刀尚未临体,阿尔洛夫就清晰地嗅到了冲气的腥气,从而感到了一种惨烈,一种悲壮,惨烈中含着忠诚,悲壮里带着勇气。恍忽间,阿尔洛夫似乎看到了一面破碎的军旗,一支不屈的军旅,那是一种死的悲歌,亦是一种生的渴望。
阿尔洛夫受到刀意的侵蚀和感染,一时心情不能自禁,只想大吼痛哭一场,来发泄心中的郁愤。于是他悲吼一声,最大限度地爆发了斗气,大剑疯狂地胡乱舞动起来,恰好将来袭的关岳逼退;然后才愕然发现,若非歪打正着,自己几乎已经死在了关岳的刀下。
其实这很好理解,一方面是由于关岳不断地修炼《搜魂大法》,本身就拥有不下于九阶魔法师的强大精神力;另一方面却是阿尔洛夫土生土长在西大陆,不像玄武帝国的武者那样注重意志的凝炼。阿尔洛夫没有刻意防备,仅凭天然的抗力,根本无法抵挡关岳的刀意。
“该死的!”吓了一身冷汗的阿尔洛夫愤怒之极,终于决定不再有任何保留;那怕使用领域之后,会令他的元气大伤、战力大减,也没有让他生出半点顾忌。
原是领域虽然强大,但是对于圣阶来讲,使用之后会有严重的后遗症。大抵是斗气消耗过量,损坏了身体的元气,战后必须要通过长时间的修养才有可能完全恢复。
不!应该说不是没有顾忌,而是非常顾忌。
蓬勃的斗气爆发开来,弥散在空中,配合那无形的脉动,最终化作一个半径约有百米的球形气状区域。领域刚刚成形,阿尔洛夫已经举剑来取关岳,吼道:“死吧!”
精神层面儿的较量素来妙不可言!
刀意能够瓦解敌人的斗志,关岳倒是心知肚明,可也不认为刀意会顺着阿尔洛夫的意志,直接入侵到识海,生出幻像,诱发心魔。因此,关岳并不清楚阿尔洛夫失神的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阿尔洛夫莫名其妙地就暴怒而且爆发哩。
领域究竟为何物,关岳不甚了解,只从道听途说中,知晓些妙用与讳忌。真正身临其境,方知名不虚传,颇俱境化自然之妙。置身于领域之中,不但真气运转生涩坚难,身法迟滞费力,就连精神上也受到了极大的压抑。
幸好,秉承西大陆一贯的风格,领域的构造与功能同样十分粗糙,并非完全无解,但是考虑到圣阶与先天同级,却也足以令人叹服了。
关岳心知退却不得,必须迎难而上,当下刀随劲走,劲随意动,豁然暴喝一声,先天罡气狂涌而出,砍山刀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浪滔天!
招如其名,真个是刀出意生,气涌浪现。
阿尔洛夫施放领域,固然令他自己战力倍增,但也给了关岳足够的空隙,蓄气聚力。
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就在关岳的操纵引导下汹涌澎湃起来,生出一道十余米高的巨浪,迎面击向阿尔洛夫。阿尔洛夫见了,心下早吃一惊,可惜躲避不及,只能爆发斗气碰抗。
轰然雷响中,珠玉飞贱,飘霖如雨。
水幕尚未尽散,关岳已然奔袭而至,掌中砍山刀疾若狂风、泼雨不进,根本不给阿尔洛夫全力发招的机会。数合之后,阿尔洛夫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关岳再次爆发:“叠浪!”
叠浪是一种非常奇异的蓄力聚气技巧,能够通过积累前面数招的余力,瞬间爆发出远超自身数倍的劲力。当然也有代价,频繁使用叠浪,很容易导致筋脉受损。
若非情势所迫,别无选择,关岳根本不会使用这种技巧。
阿尔洛夫措手不及,登时被击飞开去,足有数十米之远。关岳同样借势飞退,脱出阿尔洛夫的领域笼罩范围,及时地补充刚刚消耗的先天真气,保证自己处于全盛的状态。
到达先天之境以后,关岳原本可以时刻沟通天地元气,没有真气枯竭之危。但是领域的存在,极大的干扰了关岳和天地元气的沟通,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未几,阿尔洛夫重整旗鼓,再次来袭。
关岳双眼圆睁,闪过一丝疯狂。这是自他出道以来,最为艰苦的一战,但却不是最危险的遭遇,至少他现在还有反抗之力。毕竟当年在天堑之森,关岳在很多时候,只能逃命。眼下他却不打算再逃,准备拼命了。
玄武人素来喜欢感悟天道,擅长借助天时地利,关岳亦不例外。关岳决定拼命,固然是武者的尊严在作祟,认为先天之境不会比圣阶差,亦是因为他有地利之便,有取胜之机。
既然决定拼命,关岳不再顾忌真气损耗,招化风,式作雨。先天罡气四溢而出,凌厉刀意犹如实质。随着匹练挥出,一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挟着无上天威,来迎阿尔洛夫。
阿尔洛夫见了心惊不已,想不通刚才还滑如泥鳅的关岳,何以忽然变得勇烈至斯。当下不敢待慢,凝神应对,不觉又是数合过去。正是:
但闻金铁交鸣似雷响,只见刀挥剑舞自纵横。
短短数息之间,两人的消耗都很大,不同的是阿尔洛夫愈战愈惊,关岳却越来越有信心。
原来《沧浪破云》正是立足于“水”,进而演化怒涛狂风,甚至云雨雷电;内中记录了大量和水有关的技巧法门。先前关岳又不曾在水中作战,感悟不深。如今外有压力,内有需求,激烈的冲突中,机缘巧合下,渐渐领会了其中的真意。
武技也好,法术也罢,达到一定境界之后,都要归结到天地灵气(魔法元素?)的感知和运用。但是天地元气终究是虚空的存在,不容易感知。水却不同,即不似空中那样无阻,又不似地面那般厚实,可以看见,能够感知,同时也易于控制和改变。
从某种程度上讲,驭水就是局部改变大自然风貌和形态,所谓境化自然,不外如是。当然,水和天地灵气终究是两码事儿,单纯地凭借特殊技巧来驭水,就要消耗更多的真气,不俱备持久性,倒似饮鸠止渴。
然而,关岳却欣喜地发现,真气输出加大之后,四溢的气劲和狂暴的浪涛,能够有效地瓦减“领域”。
其实所谓领悟,不过是利用自身的斗气脉动,暂时掌控了“天地”,进而对敌人形成压制。似关岳这等修为,一举一动无不暗合天地至理,自然十分敏感,能够深刻地认识到领域的强大。但是,以关岳的修为而言,同样可以影响,或者说能够利用天地之势。一旦真气呈暴发式输出,自然会对阿尔洛夫并不无善的领悟形成冲击。
眼下关岳无瑕细思,未能看透领域的奥妙,但却并不防碍关岳利用自己的发现来阻击阿尔洛夫。
又是一次刀剑相击,巨大的冲击波令两人不约而同地飞退。
关岳借机落向海面,按捺住心中的波动,畜势坐等阿尔洛夫的来攻。阿尔洛夫用出领域之后,仍然迟迟拿不下关岳,心中急怒,眼见关岳不动如山,也不多想,鼓起斗气举剑就劈。关岳冷眼相对,待距离稍近,忽然虎吼一声,气贯砍山刀,掀起一道滔天巨浪。
但见关岳人随浪动,瞬间由下而上,非止让过了阿尔洛夫的攻击,同时还以一种泰山压顶之势,挟巨浪之威,直击而下。
阿尔洛夫措手不及,登时在巨浪和砍山刀的攻击下,仓慌落水。以阿尔洛夫圣阶的斗气修为,能凌空飞行不假,也没有溺水之忧,可这水性就未必纯熟了。
关岳得势不饶人,就在海水中和阿尔洛夫缠斗起来。
一方面海水的存在,会干扰领域的效用和控制;另一方面则是海浪的冲击,加剧了阿尔洛夫的斗气损耗。此消彼涨之下,阿尔洛夫登时落了下风,想要离开海面,起中空中。可关岳好不容易设计了这样的局面,又岂能如他所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关岳定然能将阿尔洛夫斩于刀下。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他两个缠斗至今,天色不觉已是午后,东南方向忽然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大小船只足有百余,舰上悬挂的正是普拉德帝国的军旗。
眼见阿尔洛夫败北在即,甚至会有性命之危,普拉德帝国的舰队岂会坐视不理?当即就分出部分战舰,缓缓压来。关岳见状,考虑到自己的消耗同样不小,又不欲因为自己的原因,引发两国的战争,于是加紧抢攻几招,随后就在浪头,面向来舰,缓缓退去。
阿尔洛夫拣了一条性命,自海中跃出,一面剧烈的喘息,一面恨恨地盯着关岳,终究觉得消耗太甚,没有致胜之机,转身回奔自家舰队去了。
关岳亦见好就收,回到旗舰,见寿斯尔瑞等人皆在,立刻命令道:“回港!”
众人领命,马上行动起来,均能理解关岳的担心。可兰公的的海军毕竟仅是初成,大小船只仅有十余,实在弱小的很,根本无力与普拉德帝国争雄。为了防止意外,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迅速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幸好普拉德帝国的舰队似乎并没有继续挑衅的心思,同样快速地离开了。
关岳稍作休息,乃问左右道:“可曾将那二人斩杀?”
寿斯尔瑞摇了摇头,答道:“没有,总督阁下和阿尔洛夫激战时波及的范围太大,那两个海盗又是半刻也不做停留,根本不曾追到。不过,我们倒是有新的发现。”
“什么发现?”
“总督阁下,请随我来。”
关岳随着寿斯尔瑞进了船舱,愕然发现船上不知何时多了数十名幼年精灵,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在追击的过程中碰到了另一艘船,因为疑心那两个海盗,可能会藏身在他们的船上,于是向他们问询。结果他们做贼心虚,拒不接受检查。因为是中型舰,又没有悬挂国旗,所以我们以为是普通商船,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经过短暂的冲突激战,最终没有找到那两个海盗的踪迹,却发现了这些精灵们。”
关岳望着眼前的精灵们,登时明白这一定是普拉德帝国的阴谋,只是不知普拉德帝国还有没有其它的黑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眼前这些精灵的不幸,对于可兰公国倒是一件好事。于是关岳说道:“告诉博瑞乌骑士,回港之后,安排人把这些精灵关到大公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