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皇帝又陆续昭了些新晋妃嫔侍寝,舒玉也侍了寝,并且端庄大方的作风颇得帝宠,约十天半月就昭舒玉一次。舒玉生性聪慧,与其他妃嫔相处也是融洽和睦,连华嫔也对舒玉笑语晏晏。
这日,用完午饭,瞧外头天色晴朗,云珠殿的院子里的芙蓉树枝叶繁茂,不时在斑驳绿叶中传来啁啾鸟语,愈发衬得云珠殿内静谧,婉瑶渐渐泛起了困意,嘱咐若霜自己在睡椅上小睡片刻,有什么要紧的事唤醒自己,又嫌五六月时节,关窗屋内气闷,不许若霜关窗,盖了条薄薄地小锦被便伴着啼转鸟叫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睡到什么时辰了,晕晕乎乎中被人推醒,勉强睁眼见是若霜,若霜见婉瑶还是一副睡意懵惺的样子赶忙给婉瑶倒了杯茶水:“主子,方公公来宣读旨意,您快些起身吧。”
饮了口茶水,甩甩头清醒了脑袋,赶忙穿鞋慌忙梳洗一番,匆匆赶往正厅,见一圆脸体宽,一身福态的公公正坐着垂目饮茶。正是皇上身边的近身伺候大太监方公公,婉瑶在殿选那天见过他。
“让方公公久等了,是婉瑶的不是。”
方公公放下茶杯,笑着说:“贵人客气了。”然后站起身,笑吟吟地对婉瑶说:“婉贵人,皇上昭您今晚入交泰殿伺候。今儿个可是贵人的好日子,贵人好生准备着吧,今晚戌时鸾凤恩露车会来接贵人的。”
婉瑶福身道:“谢皇上。”
随后道:“这么大太阳劳烦方公公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望方公公笑纳。”说着,若霜往方公公手里塞了两个小金元宝。方公公不动声色地纳入袖中,对婉瑶道:“贵人早些准备吧,杂家也该告辞了。”
“公公不再坐会,这会太阳正毒辣。”
“不了,杂家还有皇命在身。为皇上办事,这点太阳算什么,就是下刀子也要去办不是。”
“公公为皇上鞠躬尽瘁,婉瑶实乃佩服,那就不耽误公公办事了,若霜,替我送送方公公。”一番话实在说得婉瑶违心,这方公公完全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今日晚饭用得格外地早,为的是多留出时间准备梳洗装扮。不知为何晚饭时胃口不好,饭食得特别少,只几口便让平秋撤了。众人当是婉瑶为晚上的侍寝焦虑,皆是暧昧地低笑。婉瑶只觉得身上乏力,不予理会下人们的小心思。沐浴完后,更觉头晕,口干舌燥,唤来若霜,粗粗一看,若霜吓了一跳,貌似发着低烧,婉瑶想了想,怕是下午午睡时吹着风着了凉。若霜跺着脚急道:“奴婢说关上窗子主子就是不让,这下可坏事儿了。主子先在床榻上躺着歇会,奴婢唤平雁去叫御医过来瞧瞧。”
婉瑶知道若处理不好,指不定整个云珠殿会被责罚,就乖乖照了若霜的话做。不一会御医房的御医背着医箱匆匆赶来,一阵望闻问切后,说:“贵人这是偶感风热,恶气损身。待臣开上药方,按时服药,悉心调养四五日就可康复。”
“多谢大人了。”
“不敢,贵人客气了。”须臾,将一张药方交至若霜,“贵人今晚不宜侍寝,臣会上报敬事房。”
“好,有劳大人了。”
送走御医后,婉瑶让若霜去向皇后禀报此情。若霜叹了口气,匆匆赶往坤宪宫。
若霜回来后已恢复平静,说:“今晚皇后会安排别的主子侍寝,并且让主子安心养病,早日康复好侍奉皇上。并说主子缺什么尽管开口。”
婉瑶怔怔地望着被子,轻轻地说:“若霜,你是不是很失望?”
若霜顿了顿,说:“主子说的是哪儿的话,奴婢只是心疼主子。”
婉瑶笑笑说:“若霜真好。我想睡了。”说完身子往被窝里溜。
若霜上前将被角揶好,道:“主子且安心睡吧,一会药煎好了奴婢再叫您。”
婉瑶虚弱地点点头。
等到若霜的脚步远去,婉瑶缓缓地睁开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热,婉瑶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今晚的侍寝。入宫,她没有选择,但是,把身子交给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一个男人,她不愿意。就这样孤老**,就是她的宿命吧。
发烧烧得浑身酸疼,云珠殿的上上下下一夜折腾,终于在后半夜退了烧,婉瑶打发众人都去休息,只若霜怎么都不离开,一直守在婉瑶的床榻前直到婉瑶用了点早饭的粥和小菜。
婉瑶不是没有感动,入了宫,第一次有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昨晚婉瑶却没有听到鸾凤恩露车的铃声。
第二日,舒玉、燕莹一大早得了信便匆匆赶来了,见躺在床上面色发白披头散发的婉瑶,吓了一跳,婉瑶知道风热感冒会传染,坚决不让她俩靠近床榻,只让平秋招呼她俩坐于床前的茶几前喝茶。
舒玉宽慰婉瑶,说以后还有机会,当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燕莹又捡了好些个笑话逗得三人笑开了怀,心情开朗了好似病情更加好转。
到舒玉和燕莹准备离去,未见晴月的身影,舒玉面色犹豫,似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只微微沉声道:“姐姐都病成这样了亲妹妹连个脸都没露,亏得平日你对她多有照顾。”
婉瑶连忙说:“玉姐姐可千万不要责备晴月,她在华嫔宫里,万事不便,处处小心。我担心华嫔怪罪她。”
舒玉面色更郁,道:“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好避讳的。”顿了顿说:“算了算了,你且安心养好身子,不要想些别的了。”
婉瑶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也要注意身子啊,虽然这两天气温渐升,但也别贪图了凉快。”
舒玉欲言又止地拉着燕莹走了,婉瑶只当是两人为她昨晚失去侍寝机会而可惜,又不好在此时说出口。若霜又来服侍着婉瑶服药,婉瑶猜到若霜上午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去煎药了,眉头不皱地一口气喝完苦药汤,强行命令若霜去休息,并威胁要是再让她发现若霜“阳奉阴违”,她拒绝喝药。
看到若霜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眼眶微红,而后收拾了汤碗告了退,婉瑶哪里想到,在这个年代,哪有主子拿自己的健康生命强迫下人休息的,恐怕若霜的心里远远放大了婉瑶那一袭话的本意——遇到如此体恤下人的主子是她的福分。
婉瑶服了药,又觉一阵困意袭来,滑入被窝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因着这一日睡得很多,所以睡得很浅,朦胧中听见门外细细碎碎的语言:听说昨晚是华嫔宫里的晴选侍侍的寝。。。。。。。可是咱们主子的亲妹妹。。。。。。可不是,怪不得今天不来看望咱们主子。。。。。。还是亲姐妹呢。。。。。。这宫里头姐妹翻脸的多了去了。。。。。。
细碎的声音像魔音入脑,扰得婉瑶也睡不着了,慢慢睁开眼睛,房间里已点上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貌似太阳都下山了,看来又睡了一个下午。心头想着:原来昨晚是晴月代替了她。而后又扯了嘴角自嘲了一下,自己不是本就不愿侍寝嘛,何必管他是谁侍寝的。晴月,是晴月!在心头终究是有些郁郁不快。
突闻门外传来若霜的轻喝一声:“都没事做嘛,聚在这说什么闲话,仔细自己的舌头。都散了去做事。”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是若霜轻轻的推门声。见婉瑶已睡醒半倚在床上,望着锦被发呆,若霜心下一沉。
“主子您醒了,该用晚膳了。”说着,上前给婉瑶垫上靠垫。
什么都没说,婉瑶默默地用了点米粥和开胃小菜,若霜去给婉瑶倒茶时,婉瑶看着床帘上的花纹,话却是对着若霜说:“晴月的事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直说无妨,不必瞒着我。”
若霜提茶壶的手明显一顿,但还是稳稳地将茶杯递与婉瑶,说:“请主子赎罪,奴婢并非刻意隐瞒,而是不想主子多想忧心,不利于养病。”
“没关系。”婉瑶淡淡地说。
若霜以为婉瑶只是嘴上说说,更是着急,便把昨晚的事娓娓道来:原来昨晚晴月也并非是皇上特昭去侍寝的,皇后给安排的是另一名新晋的未侍寝的妃嫔,皇上在御花园偶遇带着晴月赏花的华嫔,皇上这才想起晴月就是在殿选时戴着那个好闻的荷包的秀女,华嫔便举荐了晴月,于是皇上下旨昨晚由晴月侍寝。
说完若霜偷偷瞄了眼婉瑶的神情,又道:“主子和晴主子姐妹情深,晴主子今天没来看望您,想必是不想引起主子的忧思。。。。。。”
婉瑶打断了若霜的话,微笑道:“她是我亲妹妹,侍寝了,我该替她高兴才是。你不要担心了。”
若霜这才放下心来,道:“是奴婢多嘴了,主子先歇上一会,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嗯,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