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目瞪口呆的岳逢山发问,朝欢又笑意盈盈地扔出个重磅炸弹来:“顾伯伯对我真是好,光是下聘的礼金就足足十亿,爸,女儿以后可要享福了。”
岳逢山手一滑,碰倒了手边的汤匙,目中震惊更盛:“囡囡,你说什么?”
朝欢笑意盈盈地重复:“爸,您用得着这么惊讶么,难道您觉得女儿的身价不值十亿?”她昨天刚刚订婚,今天就飞回家来,并且要求顾同暂缓订婚新闻的传播速度,就是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弯弯绕绕。
现在亲眼目睹父亲的反应,她已经差不多猜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去见顾同那天,顾同说他曾向爸爸提亲,以资金援助为交换,但被爸爸果断拒绝。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爸爸才不愿让她知道公司资金困难的事。也因为知道爸爸不会为了事业出卖女儿,顾同不得已才拐着弯找了她的继母。
继母也是精明,不敢直白说出顾家提亲的事实,只是通过岳扬,迂回辗转地让她知道家里公司出了问题,目的只是让她心存怀疑,而后杨思睿再打电话邀她回国。一旦她回国见了顾同,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她便很容易被顾同说服。
顾同那个老狐狸狡猾!继母的算计也不差。
可现在的岳朝欢就是这么好算计的么?她以为现在的岳朝欢还和多年前一样,为了不让爸爸和弟弟为难,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美国。现在为了岳家,也会乖乖认命,并且为了这个家表面的和谐,就忍气吞声?
她这个岳家长女,就这么容易被继母卖掉?不可能凡事都有代价,不是么?
朝欢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嘲讽扫过继母煞白的脸,毫不意外地看见李心如身子一震。
转眼间岳逢山便明了长女回来的真正原因,难以置信的事实让他温文的面容僵硬紧绷。十亿聘金!他明明再三强调绝不能向女儿泄露半点风声,他的宝贝囡囡,竟然用她的终身幸福去…….
震怒之下的男人直接站起来,抓了面前的汤碗重重砸在云石桌面上,目带狠厉地盯住他的继室,冷声喝问:“是谁把这事告诉朝欢的?说!心如,是你?!”
精美的瓷器在云石桌面上裂成碎片飞溅,其中一片险险从岳太太李心如的鬓边擦过,她惊恐地定在椅上动都不敢动。嫁给岳逢山二十二年,何时见过温文宽和的丈夫这么狂怒爆烈的样子?
佣人听见声音赶了过来,才问了一声,就被岳逢山一个“滚”字吓跑了。
“爸——”朝欢扶住了岳逢山,抬手去为他顺气。父亲的怒气在她意料之中,这样程度的盛怒却在她意料之外,心中不由有些埋怨自己轻率。爸爸的性格向来平和,连大声点说话都觉得无礼,妈妈手记中说,岳逢山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
不过,她并不后悔这样做。
同样被吓坏的岳扬还不太明白姐姐的婚事到底有什么奥妙,只听那十亿聘金的数目与爸爸公司短缺的资金完全吻合,隐隐明白了大半。悄悄看了一眼僵在位子上的母亲,他的眼里闪过复杂的暗光,咬牙从座位上站起,头低得不能再低,出口的话语中充满了懊悔:“爸,是我告诉姐姐的。”
“你?才二十岁只知道读书享受生活的小孩子,你懂个屁!心如,你太让我失望了!”不清楚过程却能看破个中窍门,岳逢山满心都是悔意。他就应该一直带着朝欢过一辈子,不至于害了女儿……
朝欢眼角瞥向继母,毫无意外地见她噤若寒蝉呆若木鸡的情状,心想这敲打的火候也差不多了,考虑到往后父亲身边也总是要有人照顾的,还有一个岳扬呢,也不想把继母逼过了头适得其反。
这样想着,连忙握住父亲的手,嗔怪说:“爸,您瞧您,这是哪跟哪呀?我和您说喜事呢,您怎么好好的就气起来?您这是怪扬扬告诉我家里的事?那可不应该。我是您的女儿,扬扬是我弟,难道还不能和我说说家里的事?再说还是我逼着他,他才磨磨蹭蹭地告诉我地皮的事。扬扬也大了,关心家里的事业,这也是大好事呀。我是他姐,他不和我商量难道和您商量?瞧您现在这凶巴巴的样子,显然您一瞪眼他就怕了。”
“您要是怪我自作主张给您找了个女婿,对您不够尊重,那确实是我的错。不过话又说回来,顾伯伯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去提亲,条件又太过优厚,当然立马就答应下来啊,过了这村可没那店。而且那个顾朝晖也是黑发黑眼睛的帅哥,比黄毛鬼子养眼多了。”
她偎着岳逢山扭糖人,歪着头笑得心无城府,仿佛不当眼前是大事,也只字不提继母。反正岳扬确实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整件事都是顾同起的头,这么说也不算是栽赃。
岳逢山虽然将信将疑,火气倒是下了一半。只是一看吓坏了的继室,又有些恨她心虚。再看强撑着待罪的儿子,不由也怪儿子糊涂。而对自己这个娇憨可爱的长女,怜她孝顺,也恨她草率。长叹一声,指着她骂道:“你这孩子……婚姻大事怎么能儿戏?顾同向我提亲,我早就说了不同意,你真是糊涂,也不和爸爸商量?别人家兴这个,我们岳家可不兴,我岳逢山的女儿不卖!”
豪门之间多爱联姻巩固扩充势力,但那家可是顾家,他们那一代多少恨怨,他最清楚不过。
朝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笑笑:“瞧您说的,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顾家是国内顶级的豪门呀,顾伯伯对我可好了,我做他家长媳好风光咧。再说娱信又是那样大的跨国企业,我到时还能娱信去做事呢。嫁得好不如嫁得巧不是?至于这个聘礼,反正顾家有的是钱,十亿对他们是九牛一毛,女儿能顺点好处就不放过呀——”
听着父亲与姐姐之间的对话,岳扬慢慢品出些异样的味道。岳家生意出了问题,顾家就讨他姐姐这门高价长媳。困了就马上有人送枕头,世上哪有那么好的巧事呢?十亿礼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突然明白了什么,缓缓坐倒在椅上,懊悔地捏紧了拳头:原来如此……
“囡囡,你不明白,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容易。总之爸爸是不会让你胡来的,爸爸现在就去找顾同。”岳逢山心意坚决,拉着女儿转身就走——现在还不是和继室计较的时候。他绝不能对不起亡妻,这个女儿是他们的珍宝,绝不能受一点委屈。
顾同那样爱着阿夜,囡囡是阿夜唯一的骨血,他相信只要和顾同好好说一说,顾同一定也舍不得委屈囡囡的。生意公司什么的他都可以不要。他答应过阿夜,一定要让女儿永远好好的,像她的名字一样,朝朝享欢,一生都快乐幸福。
“爸爸,我全都明白。”朝欢轻轻一步挡在父亲跟前,紧紧握住父亲的手。
岳逢山从女儿的眼中看到一片清明和不同一般的坚毅。这样的眼神,和阿夜决定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朝欢的时候如出一辙,他感到有种无力回天的挫败和心酸,听着他爱若珍宝的囡囡一字一句,语调平静地说:
“爸爸,您想说的哪些,我都知道,您的忧虑我也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家的门庭也不低,除非我永远在美国呆着自己过日子,和岳家彻底无关。否则作为岳家长女,我的婚事又能单纯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