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了。老妈见我不接口,自己语重心长的说了下去:“你们两个在一起,我是很满意的。我这几天看下来,嘉永对你确实很实在。长安,你和嘉永之间又不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以后好好相处,不要太任性了。至于结婚什么的,我看上次提的也太早,你们再处些日子看看。但是,长安,我肯定不会同意你和别的男孩子合租。你要是不想搬家就算了,以后我跟你爸每月贴你一半的房钱,就算我们跟你合租好了。你让刚才的男孩子搬出去。”
“妈,要不然这样,我每月贴你一千,你不管我的事行不行?”
“哟,真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跟你妈谈起条件了?”
“是哦,老妈,我开的价比你高,你可以接着往上抬啊。”我继续和我妈捣浆糊。
“那我还不如直接把你嫁人了。抬什么抬啊,抬花轿差不多。”老妈啪的拍我头。我拉住我妈的手臂,就势往她肩上一靠,有模有样的装起嫩来。
老妈打定主意要在离开杭州的前一晚与我促膝长谈,让我先把林嘉永送下楼去。林嘉永一出门又拉上了我的手,我俩一时无语等在电梯前。走出单元门,他对我说他明天准时来接我妈去飞机场。我说谢了,他笑“我们俩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我低下头。
花圃里的芙蓉开了,深红的花在微风中摇摆。我盯着这绿肥红瘦的园子发呆。
昨晚我告诉我妈我不喜欢和林嘉永在一起,她说我不识好歹。我脑子里乱哄哄全是我妈列举的真人案例。谁和谁金童玉女的配对,最后劳燕分飞。谁和谁情投意合,婚后却贫贱夫妻百事哀。感情变化如天边的云彩,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只会在曲终人散时变得更加现实。我妈甚至举出了她姐姐的婚姻,来论证没有物质保障的感情可以崩溃到什么地步。我的二孃,年轻时是出名的厂花,嫁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婚后多年,男人依然是个普通工人,收入有限,我二孃只能和她公婆同处一室。多年矛盾下来,婚姻走到尽头,而我二孃也容颜不再。她后来又寻了一个二婚的男人,半年后双方在争执中离婚。我二孃身上带着家暴的痕迹多次对我妈哭诉,我妈心疼自己的姐姐,但除了骂上那男人几句,却也无计可施。
在我妈眼里,好看而无用的男子就是毒。
所以她第一眼看见阿球,就留上了心。我渐渐发现老妈把阿球从我身边驱逐的决心,甚至大过逼我接受林嘉永。她在这点上寸步不让,绝不是我几句插科打诨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为此老妈干脆的退掉了飞机票,坐在我房间里,监视我终止和阿球的合租行为。
我被老妈突然的法西斯主义搞的有些失措。不知她要是知道阿球和我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会不会昏过去。我一再向她诚实的保证我和他绝无可能,我妈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对她来说,阿球长的过于姣好,她绝不能等我剧毒攻心时再来亡羊补牢。
我在园子里等阿球。他走过来看着我,奇怪我什么时候有了赏花的雅趣。
“我昨天表现的太好,今天专门等着谢我?”他问。
“好,但不够好。”我瘪着嘴说:“你昨天应该说‘我去我男朋友家睡’。”
阿球的眼睛睁圆了。
“我妈说你长的太好看,人又太穷,要我离你远点,禁止我和你同住。她连机票都退了,现在专职看着我哪。”
阿球勾腰驼背笑的不能自已。
老妈在我住处蹲点两天后,第三天悻悻然回了重庆。这次她信了我的保证,决定不干涉我太多,免得刺激我的逆反心,搅黄我和林嘉永的美事。阿球和赵佳亲密无间的在客厅里你侬我侬,我盯着他俩很想大叫一声“收工!”。赵佳显然对阿球请他帮的这个忙乐在其中。他看向阿球的眼神如深谷幽潭,掠起的水雾里全是爱意。我妈头一天看见就有些吃不消。但同性恋的阿球总好过毒药般的花样美男,我妈怀着这样的想法,不再坚持让我换个合租人。
接下来我发现自己前门拒虎,后门引狼。赵佳自此登堂入室,时时上门关照阿球。阿球来者不拒,只要赵佳不动手动脚,他俩之间一片平和气象。而我这边,林嘉永一如既往来公司接我,仿佛我和他之间融洽到马上可以谈婚论嫁。他绝口不提上次看见阿球吻我的事。我猜不出他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有别的想法。和他在一起,从实用主义的角度出发,无疑是正确的选择。我后悔那天在灵隐寺没给自己烧柱高香,请佛祖点化,去去我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