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桃熙续到第三杯茶时,壶中的碧螺春就见了底。小荷打量着桃熙的神色,开口说:“小姐可休息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出发?”
“好吧。”桃熙站起来,双手抚平衣裙的褶皱,遮上面纱,又看了看太阳,大概是上午十点钟的样子。领路的小儿接了十两的银子,脸上笑得无比灿烂,殷勤的叫来王府的马车。
四个人依次上了马车,小荷特意从马车的箱子中拿出一个厚实的靠垫,细心地垫在桃熙腰后。桃熙朝小荷感激一笑,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王妃,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潇园吧。”桃熙靠在软软的垫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头略微歪着,眯着眼睛。
马车在青石板上飞驰,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竟然晃出金色的光泽。
“王妃,潇园到了,请下车。”
桃熙只感觉马车外并没有喧闹嘈杂的声音,探头下车,才发现马车停在一个不大的木门前。那车夫恭敬地立在马车旁,见到桃熙下车,低声说:“王妃,此处是潇园的一个侧门,平日里达官贵人都会走这个门进潇园,人自然少些。”
桃熙心中生疑,正待开口再问时,后面来了两辆马车,式样大方,装饰考究。马车停后,车上下来两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人穿青衣手执纸扇,一人穿白衫拿着羽扇。另一辆马车下来几个小厮打扮的少年。
那两位男子看见站在门前的桃熙一行,朝桃熙点头示意,风度仪态天成,一前一后穿过木门,身后的一众小厮也紧跟着,向里走去。桃熙转向那位马夫,只见他神色清明,并没有隐瞒躲藏之意,又思及那隐藏身后的几十侍卫,心中也有了把握,一脚跨进那木门。
桃熙惊奇的发现木门之内别有洞天。木门内是一片竹林,置身其中,只感觉清幽静谧,淡香环绕,不时有微风吹过,带下几片竹叶,一副闲雅的景致。她轻轻迈步,脚下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闭上眼,仿佛可以感觉到微风轻轻拂在面颊上。在那一瞬间桃熙忘记了一切,身后跟随的小荷绿柳木槿,穿越异世的孤独,所处环境的险恶,只有一种纯粹的放松和愉悦。
小荷在后面静静的站着,看着桃熙张开手臂,白色的纱裙被风微微吹开下摆,面纱下的光洁白皙的脸庞不时露出,竹叶斑驳的影子像是水墨画一样印在她的白衣上。
小荷极轻的叹了口气,水袖里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却又慢慢松开。低下头,轻轻唤了声:“小姐。”桃熙睁开眼睛,回头朝小荷笑了笑,说:“这里可真是美啊!”又留恋地环顾四面的竹林,不由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竹节,仰头一嗅,入鼻的全都是清新的竹子香气。
木槿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了看一脸沉迷的桃熙说:“小姐,这潇园里如此这般迷人的风景可不止这一处。”尾音上翘,语气轻松活泼,谈吐间并不束于身份,只是一会就将桃熙的性子猜了个大致。
桃熙看见木槿如此反应心中自然高兴身边多了一个好助力,思量起来,对木槿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的猜测。“我们走吧。”桃熙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片竹叶,掏出怀中的丝帕,将那叶子仔细包了起来,揣入怀中。
一边的绿柳有样学样,竟然也捡了一片叶子,用手帕包好。嘴里说着:“我要成为小姐那样的人,以后小姐做什么我也要做什么?”小荷捂嘴笑了起来:“小姐可是需要人服侍的,难道我们绿柳以后也需要人服侍不成?”
这话一说,绿柳立刻羞红了脸,连忙解释:“才不是呢,绿柳是要服侍小姐的,才不要什么人服侍呢……”桃熙温和的笑了笑:“绿柳,小荷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不用理她。要学我自是好办,认真些,神态举止学的八成像不是问题。”
绿柳的大眼睛瞪了一下小荷,仔细地将那叶子收好,娇俏的鼻子一撅,朝小荷哼了一声。小荷笑了笑,宠溺的拍了拍绿柳的肩膀,“快跟上小姐吧。”
潇园名不虚传,桃熙一行人出了竹林,就走进了一片树林,林子并不是很茂密,不时可以看到其它的行人。她仔细观察其他游人,大多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桃熙不敢贸然出口询问,只好跟在他们身后。
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树林的尽头,入目是一片宽广的湖水,满眼都是澄澈的蓝色,阳光在平静的湖水上反射出片片金色的光辉。
湖堤上游人很多,脚轻轻踩在青石路砖上手缓缓拂上汉白玉的护栏,看着不远处游人在投鱼食,大红的锦鲤偶尔跃出水面,摆动尾巴,溅起闪光的水花。远远望去,前方竟然建了亭台,桃熙来了兴致,便朝那走去。
绿柳兴致盎然,潇园中美景众多,让她目不暇接,只见她头不停的转来转去,生怕错过路上的丝毫美景。木槿虽然少年老成,目光中也掩饰不住兴奋。小荷只是跟在桃熙身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长长的睫毛一垂,并没有人留意到。
一行人走上亭台,只见入口处高悬的匾额上写着:漓亭,潇洒自如的狂草,恣意洒脱。桃熙不由在心中赞叹能写出如此草书之人,漓亭二字笔法流畅,遒劲有力,明眼人一看便知书写之人功力之深。
四人沿着回廊前行,微风带着潮湿的湖水气息打在脸上,可以看见近处远处造型精致华丽的画舫游船。顺着回廊走,游人越来越多,其中也有很多女子,有的人也像桃熙一样,用面纱敷面。看来这里还是比较开放,女子可以外出露面。
过了一个转角,桃熙一行来到了一个很大的亭子,只见宽阔的亭子中间砌了一个长墙,长墙上贴了许多宣纸,上面都是游人题写的诗词,有许多人围观品评。桃熙心想,这大概就是木槿刚刚所说的诗词月选吧。
亭子通向几个隔出的小间,桃熙看见有人拿着写好的诗走出来,考虑一下,对身后的小荷绿柳木槿说:“我们走,我也想去写首诗了。”隔间并不大,里面只摆着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几盆花草。里面有一个穿着墨色长衫的少年,唇红齿白,倒是个书童打扮。
那少年开口:“这是您的号牌,月选时便凭此号牌认诗。”
小荷接过号牌,递给桃熙,桃熙低头看着手上的号牌,松木做的,隐隐散发着清香,上面雕刻着花纹和一个32的数字。
“如此,在下便告退。”那少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小荷拿起墨块,抬起一截袖子,开始研墨。桃熙提起毛笔,想起游园时见过的美景,略一思索,手轻轻挥动。
一会,白净的宣纸上已经有了几行工整的小楷:
潇园游
潇园觅风华,
画舫游漓湖。
桃花夹柳岸,
乳燕戏启堤。
青山犹带雾,
绿水泛涟漪。
落红飞沾指,
细雨斜湿衣。
桃熙又从怀中拿出那片竹叶,沾上墨汁,印在宣纸的一角。在一叶墨竹的点染下,整篇诗更显得意蕴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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