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宫宴后,桃熙就再也没见到南宫曜,据在南宫曜和她之间传信的侍卫说是一直在盛京京郊操练兵马,看来南朝与连赫的战事很可能一触即发。南宫曜在信上说桃沐风近日来在朝堂上几次力主他驻防边疆,抵御连赫。
这次桃沐风力保南宫曜也算是帮助了他们,虽然桃相的目的是要借助桃熙,在兵马大事上寻一个差错,让南宫曜无法翻身夺位,但是却阴差阳错的在帮助南宫曜,因为他并不知道桃熙已经倒戈。
是日,木槿按时给桃熙带来消息。边疆的点点动乱显然没有影响到盛京官员们的生活,这张纸上所记,这些京官照样夜夜笙歌。
桃熙看完手上的密密麻麻的消息后,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低首恭顺站在厅中的青年男子,虽然他的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分,可桃熙一贯将他当做弟弟来看。一个月的磨砺让他变得更有胆识,像是一块璞玉经过打磨开始散发出自己的光彩。
桃熙虽时有提点,但木槿能做到如此足见其能力。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少年时却颠沛流离,尝尽人间疾苦。可以说他既有不凡的学识,也有常人难及的见识。思及此,桃熙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意:“木槿。”
“木槿在。”
“你可有什么梦想呢?”桃熙暖暖的笑着,偏着头,简单束起的青丝遮住了她大半个侧脸。
“木槿愿有一日可以位极人臣,光宗耀祖。”木槿一贯清雅的声音变得低沉,他一字一句,说的不快不慢。
若是别人有这样的想法,桃熙定会暗中嘲笑此人庸俗,追名逐利一向不是桃熙所愿。可是这人若是木槿呢?桃熙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木槿也一反常态的盯着桃熙,此举虽然不合礼数,却不显得鲁莽。
木槿的眸子漆黑如深邃的夜空,薄唇紧抿,月余前还是稚气未脱的小脸,竟然有几分刚毅的感觉。桃熙低低叹了口气,这个人是木槿啊。目睹家世衰败,父亲变卖家产奔赴盛京,只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却不料世事无常,家人亡故,自己颠沛流离。
桃熙看着面前的木槿,低声说:“你可信我?”
只见木槿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握起来,满目清朗:“木槿信。”
“那,我可信你?”桃熙看着园外开始凋敝的花草,又问。
“木槿,可信”木槿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可知若入仕途,若要争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有多艰险?”
“木槿知道,可是木槿愿意。”史书记载的千年岁月里,有几人走上这仕途大路上,功成名就全身而退?木槿自然清楚其中险恶。木槿其实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么甘愿入仕有几分是为了自己,有几分是为了面前自己的这位女子。一个月来,木槿虽然竭尽全力,铺开的网却只有在贩夫走卒市井商人之中。
可是,这远远不够,木槿清楚自己面前的女子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这位有着尊贵地位的女子的悲凉处境。
所以,他愿意。
所以,他愿意为她。
纵使桃熙两世为人,心思缜密,也没有想到此时木槿心中想到的全然不是自家族氏的振兴与否,而是自己。桃熙嘴角泛出一抹苦笑,虽然知道目前自己的势力太小,不足以在南朝的几大势力中分得一杯羹,此时若有自己人为官入仕将给自己带来多少益处,可是她还是不忍心将木槿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桃熙心中一片清明,既然已经决定帮助南宫曜,她就并不打算再像以前一样安闲度日。虽然自己处处受压制,可是一个月来的思量她早已计划好如何筹谋行事。即使明明知道南宫曜不会全然相信自己,可既然他有争霸之心,那自己定要助他登上皇位。
桃熙想起今日早晨起来后,那张原本放在那个小隔间书桌上的一页纸不见了,心中也有了几分把握。那张纸上写着:“黄金一千两。”
桃熙犹记得当日桃沐风的威胁:“若是你能将曜王爷扳倒,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像这样的好运可不会有第二次。”想必自己身边定有桃沐风安插的人,此时借那人之手传递消息是在合适不过了。
桃熙深知商业的重要性,而南朝和中国历史上的封建王朝无异,也是重农轻商。商业虽然比较发达但是仍然处处受到限制,这时候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经济在政治中的巨大作用。而桃熙要做的就是利用经济,为政治铺路。
桃熙走到书房,轻轻挪开第一张宣纸,只见那张宣纸之下赫然是一张一千两的金票。桃熙看着跟随着走过来的木槿,从书架的一个隐蔽处拿出一个香囊,将那张金票折好也放入其中。她将那个香囊递给木槿,只轻轻说了四个字:“密缓织网。”
木槿慎重的接过那个香囊,低声回答道:“木槿定不辱使命。”
“木槿,想必你也看得出,如今连赫边疆局势不稳,必然要新封一位边疆大吏以拒强敌,而朝中当属曜王爷呼声最高。如若此次你跟随南宫曜驻防,在军中有人提携,又有军功,自然比旁些人升职要快。”桃熙缓缓说着,心中早有筹谋。
“如今已有三位皇子成年封王,还有一位皇子接近成年。此时朝中派系繁杂,几位皇子各有支持者,也有人保持中立,持观望态度。而这三王中,因为我是曜王妃,所以别无选择要支持南宫曜。”桃熙一边低声说,一边观察着木槿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不由松一口气。
事实上,桃熙清楚在这三王之中,实力最弱的便是南宫曜。南宫暝为长子,母妃德妃家世虽然一般,但是他两个同胞姐妹南宫曛、南宫曈分别嫁给了镇远将军佟华杰、京兆尹元牧。而且德妃从当今皇上还是皇子时就随侍身边,如今位居四妃之一,其心机可见一斑。
而南宫晔更是深不可测,他是嫡子,母后家族势力极大,娶得又是右相之女林瑾柔,在朝中之势隐隐位于三王之首。每次桃熙看到他温和的笑意时,心就不由得发颤。他待人谦和,从来都温文尔雅,翩翩如玉,可是桃熙却认为这样的人才最可怕,会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人最致命的一击。
虽然南宫曜的外祖曾是平远将军,母舅也被封为安华将军,且他十三岁就随母舅远征,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但是因为母妃家人早逝,如今并没有人能在朝中全力相助,所以在夺嫡之争中处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