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烧还没退下去,反而上升了不少温度,她还是一大早就到了清溪涧——她不想让那个人瞧不起她,给他留下身娇体贵的不良印象。
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
“你迟了半刻。”他对走近的她漠然道,“该罚马步半个时辰。”
马步?
哼,做就做,谁怕谁。
她二话不说就摆开了架势,经过他的一番“纠正”,那个马步动作算是相当到位了。
半个时辰,她头上的汗珠不停的滴落下来,发热的身体让她觉得好冷,尤其是有小风嗖嗖刮过的时候。腿上的肌肉一直在抖动,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热,她几次差点放弃了,可是她始终没有——不能让这个人看不起她。
所以当半个时辰的马步蹲完,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头得意的看向他时,她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赞同的,然而事实是,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而且几乎是在她屁股挨地之后的第三秒,他就一把拉着她的领子把她扯了起来。
“勿要擅自歇下。”
他的手松开她的衣领,指尖已经沾满了汗水。
那汗涔涔的手递过来一把木剑给她,她悻悻接过来握在手中。
“劈,抹,挑,刺。”
四个字应着相应的动作,算是作为演示给她看。
“这么简单?不必了吧,我已经学过那套无影剑法,可以教比那更高深的剑术。”
他却不理她的反抗,淡淡道,“每个姿势一百下,不得少一下。”
言罢,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一潭的碧水,临风而立,不再看她。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咬着牙学着他的姿势,把四个动作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做到第三十遍的时候,每一式都不再有一丝力度。
第五十遍,她连那把木剑都已经快要举不起来,左肩的刺痛虽然已经迟钝麻木,可是粘滞的呼吸几乎阻断了空气进入灼热的喉咙,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闷。
第八十遍,她已经跌倒了不下十次,可是每一次,她都在第一时间恢复了意识,挣扎着爬起来,那把木剑,始终没有离开过湿透的手心,鼻中滴出来的血和汗水混为一体,落在剑身,她拂袖擦去,继续。
第九十九遍,她全身都已经湿透,没有一处地方不痛,眼前的景致已经完全模糊,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看见妈端了一大盘的草莓西瓜给她,爸特意为她开了很凉的空调,凉风一直往她身上吹。
她说,我好想你们啊。
然后所有倔强的意志在她扑入妈妈怀中的一瞬间瓦解,她一直不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可是这一瞬间,她却赖在妈妈的怀里不愿意起来,她觉得那里好温暖,而她好累。
可以吧,就睡一会,可以的吧?
远处的白衣男子,在她扑倒在地上的一瞬转身,看见她的手指,仍然死死捏着那柄木剑,眉间竟然也微微一蹙。
可是,还差一遍。
他走到她身边,指尖在她的百会穴猛然按压,一阵剧痛将她惊醒过来,所有的意识都在一瞬间清晰过来。
“九十九次。”他说,除了这句,没有其他任何话语。
她攥着他的衣角爬起来,竟生生将那衣角扯破了一个洞来,素洁的白染了她指尖混着尘土和血迹的汗渍,他看着那污迹,默然。
她做完了第一百次劈抹挑刺,几乎是赔上了自己这条命,做完了他交代下来的任务。
所以,她有资格,挑衅的看着他,那倔强的眼神中,除了冰冷,还有厌恶。
“今日就到此,回去吧。”
他伸手去扶她,她却一把甩开,这一甩虽没力度,却也惹得她踉踉跄跄的跌了几步。
她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扔了木剑,撑着所有能支撑身体的物体向前走去,树木,廊桥栏杆,墙壁,都留下了暗红色的五指印,她走过的地面,一滴一滴的血和汗渍仿佛是脚印,穷追不舍。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她都要这个人受到和她此刻相同的痛苦,以牙还牙才是武林人士该有的风范。
刚到南阙门口,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熟悉的脚。
下一刻,一双手已经扶住了她的双臂,将她轻轻接到他的胸前。
“孟祁,还好么?”
“清雨师兄?”是他,是他的声音。
“如何竟弄的如此狼狈,我扶你回房。”
清雨将她扶进房间,已经是夜幕深重了。
扶她躺下后,他喃喃道,“果然来得适时,我猜到你的热未退,送了药来,你稍事休息,我热了药来与你服下再睡。”
“师兄,不必麻烦了,我没事的。”
清雨却不理她的胡言,将汤药从匣子中拿出来,以掌心的剑气崔热。
这药当然已经冷透了——他已经等了她两个时辰,从铸剑阁出来,他便熬了药送到了她的住处,她却不在。
所以他就等在西阙门口,就在他决定不等了去找她的时候,才看到浑身汗渍血迹的她跌跌撞撞回来。
“来,先把药服下。”他将热好的药送到她唇边,看她一点一点将那些液体饮尽。
“师兄,你回去吧。”她冲他嘿嘿的笑。
清雨也回应她一个笑容,替她盖好被子,就转身出了门来。
他知道他来了。
一直都在。
“清雨见过漠离师叔。”
白衣男子立在无尽的暗夜中,淡漠而问,“他可还好?”
“极不好,肩伤未愈,热又总不能退,师叔又为何如此待他。”
这句话从清雨口中说出来,着实让白衣男子心间一震——清雨向来对长辈恭敬,可是这句话的口气,分明是强硬的。
“请师叔再许一日的休整,清雨一定让孟祁的身子好起来,修炼也不急在一朝一夕。”
“不可。”
白衣男子一口否决,不容许半点违抗。
言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不复寻得见丝毫踪迹。
清雨望着满夜的暗,和长空中一轮清淡的月,微微叹息一声。
……
房内,孟祁并没有睡着。
她听着门外的对话,越发觉得这个叫漠离的男人很无情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想要恶整他的想法太过幼稚,也甚为无聊,她只是想让他懂得尊重别人,不再那么孤傲清高。
可是这一刻,她的想法彻底改变了——这样无情的人,勾起了她想要整他的***。
幼稚就幼稚,无聊就无聊,她要报复这个男人的决心,已经很坚定了。
人道主义关怀到此结束。
她要挖他的伤疤,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堪的过往,让他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
就像她摔断那只短笛一样的,让他感到痛苦,心和身体的极度痛苦。
想到这里,她邪恶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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