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睁眼,我侧头看向身边。漆黑如墨的眸子此时正合着眼帘,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薄薄的唇,笑意自唇角倾泻而出,那样的柔和。在我的注视下,那双眸子缓缓睁开,见到我,温柔便如初升的晨光拢在了我心上。艾慎伸开手臂搂住我,满足的叹息,“泠儿,这一生,有你便足够了。”我倚在他怀中,闻言不由一笑,“自古君王,又有几位因美人而舍江山?”头顶却传来笑声,“傻泠儿,我本就不是君王,舍弃这江山又如何?历代君主,又哪里知晓美人易得发妻难求的道理。”见他这般说,我微微叹气不在言语。
艾慎,你错了,那些君王何尝不知这浅显的道理,可即便知晓,也放不下江山罢了。今日你为我而舍江山,若是那一日,你是否又会为了江山舍弃我?自古江山如画,美人多娇,群雄逐鹿之时,却是必有一伤。
送了艾慎上朝,素胭百无聊赖的倚在窗前,盯着自己手中的绢子出神。“怎么,妮子思春了?”见她这般模样我不由出口调侃,素胭一激灵,随即不满道,“小姐!您就会欺负奴婢……”我掩唇一笑,看向素胭清秀的面容,不由上下端详,“也怪不得你,的确该替你找个好人家了。”素胭双颊瞬间羞红,“小姐!奴婢才不想嫁人,能终身侍奉小姐奴婢就心满意足了。”愠亦正巧听见,看了看满面羞涩的素胭,笑道,“怎么,是哪户人家来提亲了?”素胭闻言更是又羞又气,一跺足,扭身跑了出去。
“是我说着替她找户好人家,她今岁也足十七了,总得叫她有个落处不是。”我执着绣针,头也不抬一下,“这倒也是,素胭姑娘在您身旁,皇上终归也不会亏待了她。”愠亦笑着将瓶中泛黄的花枝替了下来,很是放心的模样。也不怪愠亦不上心,素胭既然在我身旁,那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了她,更何况她自幼与我相伴,这终身大事,我定为她用心操办。
“总算是绣好了,搁了这许久再去看那针脚,眼睛怪酸的。”我轻舒一口气,望着手中绣工精致的帕子会心一笑,愠亦也走上前来,上下一翻看不由赞叹,“小姐当真心灵手巧,瞧那花儿绣的,奴婢只瞧着就像闻着了香气似的。”素胭不知何时也跑了进来,见到我手中的帕子不由惊讶,“小姐绣好了?奴婢以为还要几日呢!”素胭晓得,对于女红我向来是绣绣停停,有了兴致便绣上一两个时辰,若是没有,可就不知要何时才能完工了。
随手将帕子放进袖中,我抬头望了望天,站起身抚平衣裳笑道,“咱们几日不曾出门了,随我出去转转吧。”素胭忙应一声,跟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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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小姐啊,在府中就是这般模样,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随性的很。”素胭眨眼笑道,“小姐是真性情,这真性情在宫中可谓最是珍贵不过的。”愠亦接着话茬儿,三人笑语漫步而行。
“窈琦?”我慢慢驻了足,看向前面不远处的红衫女童。“呀!仙女母妃!”女童转身,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欢喜,见了我一溜飞奔而来,直直扑在我身上。瞧着怀中的女娃,我不由笑道,“几日不见,窈琦的个子可是长高了。”“嘻嘻,母妃也说窈琦长的快呢。对了!仙女母妃,你看。”小窈琦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顺着看去,雪白细腻的耳坠上正挂着上次送她紫瑛坠子,珠光摇曳在女童的脸侧,映的她肌肤胜雪。“好看极了!窈琦本就是个小美人儿,戴什么都好看。”我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随后站起身来,“走,带仙女母妃去看看你家母妃去。”“嗯!”窈琦重重点头,小脸儿上的笑意越发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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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微风,金灿的日光投掷在地上,映出柳叶柔美的舞姿,一方手帕静静伏于影下,似一位娇弱的女子。不多时,那绢子前忽然多了一双海蓝云纹六合靴,石榴红的绢子被一双大手拾起,轻轻展开,红艳艳的绢子上绣着一支雪白的并蒂栀子,那样纯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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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她的小手,我在殿前含笑扬声,“昭仪姐姐,小妹来叨扰了。”娴昭仪闻声微怔,忙转过身来,见到我先是一笑,随后却又是一绷脸,“怎么,你可算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我闻言疾步上前执了她的手,“是妹妹的错,姐姐莫生气,小女子这厢给姐姐赔礼啦!”说着,我便去学那戏台上的俊秀小生,扯着衣袖弯下了身子。娴昭仪“噗嗤”一乐,纤指轻点我的额,“你呀,就会拿这些个话儿来逗我。”说罢,牵了我一同坐下。
“皇上待你可还好?”见她神情关切,我不由心中一暖,“姐姐莫忧心,一切都好。倒是姐姐你自个儿,几日不见怎的就消瘦了?”她微微一笑,“不妨事,往岁到了这几日都会瘦一点,体质的关系罢了。”茶依旧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轻抿一口,我赞道,“姐姐这儿的茶总是这样好,改明儿我也用那红梅上的露水煮茶。”她无奈摇头,忽道,“三日后的祈福你可与皇上同行?”我略一点头,“是要同去,姐姐也一路如何?”娴昭仪摆手轻笑,“你与皇上同行,我夹在当中做什么,跟在后面就好。”见她神色坚定,我也就不再多劝了。
眼见日头偏西,便在她殿中用过晚膳方告辞离去。
回到宫中,我懒懒换上寝衣,忽想起那物件,忙向方才穿的那袭衣裳寻去,不想却是寻了个空。眼见寻来寻去寻不着,心头不免有些焦急,扬声唤来丫鬟宫婢帮忙一同找,素胭望着忙做一团的宫人不由蹙眉,“小姐可是忘在昭仪娘娘殿中了?”“不会!我分明记得放在衣袖里,并不曾取出来。”正说着,脑海中猛然划过窈琦娇小的身影,“小姐可是想起来了?”愠亦也是焦急的很,与素胭皆是巴巴的瞅着我。“我估算着,怕是小窈琦扑来时让那帕子掉了出去。”素胭闻言,忙提了灯与宫婢向来路寻去。
“如何,可寻到了?”我望向转回的素胭,素胭叹气,微摇了摇头。我闻言不由无奈,只好轻轻摆手道,“罢了,莫要再忙,丢了便丢了吧,再绣一个便是。”
躺下身,我却疑惑的很,那手帕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好端端的又怎会不见,难不成……真是叫人给拾了去?暗暗叹气,若想再绣一方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绣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