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辕坐落在建业城都司衙门,都司衙门则搬去了建业城守备司。楚砚果然被都司抽调到建业驻守钦差行辕,因而刘协等人一到,楚砚便拜会了三人。
刘协一行带有五十名云衣卫作为钦差卫队,其中的两个小旗恰好是楚砚在玄铁骑中的部下,因而十分热络。
刘协等人见了皇帝密旨也对楚砚放下心来,他们初来乍到,有些地方还真需要楚砚助一臂之力。
刘协是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两眼微闭,面颊微胖,一身仙鹤补服一尘不染,与自己说话总是带着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另外两位侍郎正值不惑,做官的心正盛,因而不若刘协这般珠圆玉润。
刘协到任之后三司便要为其接风洗尘,被刘协用旅途劳累推拒了,虽然客套了几句,但摆明了一副水米不进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刘协便精神抖擞地协同刑部左侍郎马连成在楚砚与十名云衣卫的护卫下,前往廖文定死亡现场,建业驿馆。工部右侍郎张琢则在十名云衣卫的保护下勘察江堤。
驿馆外围着一圈带到捕快,乃是按察司的衙役。自廖文定死后便围了驿馆,圣旨下后更是在门上贴着封条。江南道提刑按察使赵志远早已得了消息,在驿馆前等候。
刘协下令启封,协同众人进入驿馆。
楚砚一踏入驿馆,便见偌大的驿馆已经人去楼空,半个多月没人打扫,更见凄凉。
在赵志远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廖文定尸体被发现的房间,里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只见房间中已经空空如也,楚砚不禁一愣。
刘协不动声色地问道:“廖大人生前的文书行李呢?”
赵志远忙道:“禀阁老,自朝廷下旨封存一切档案文牒,下官便将其封存在按察司库府了。”
刘协眉棱骨不经意地一挑,沉声道:“今日之内将与此案有关的一切文书证物送钦差行辕供本阁验看。”
赵志远脸上不露声色,只是恭敬地应了。
刘协又细细查看了房中的桌子书架,屏风帷幕,只见被人打扫的一干二净,刘协心中不禁有些气闷。明知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是没有办法,圣旨下达之前足够完成这些事情。
但是多年历练出城府,刘协并没有表现出怒意。眼看现场再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刘协正要出去,楚砚不经意间扫过床下,隐约有一个圆形东西,正想禀报刘协,但是眼见赵志远就在一旁,深恐打草惊蛇,便也打定主意不动声色地向外走去。
出了门刘协便问道:“廖大人的尸体在哪?”
赵志远立马答道:“禀阁老,廖大人的尸体正在按察司衙门,用大冰镇着以防腐坏。”
刘协点了点头,笑道:“嗯,不错。”一行众人又赶赴按察司。
冰室之中,刘协、马连成,楚砚站在停尸床前,一个年过五旬的仵作正在缓缓脱去尸体上依旧穿着的官袍。
尸体保存的很好,没有丝毫腐坏。衣服褪去后,露出灰白的皮肤。马连成上前两步,站在仵作旁边看仵作施为。只见仵作上下仔细验看尸体后又将尸体翻了过来,最后报道:“无伤。”
刘协看向马连成,见马连成点点头,便示意仵作继续施为。仵作拿出一个灰色布卷,展开后是一套银针。仵作在马连成逼视的目光下将银针自咽喉开始顺着食道一根根插入尸体,过了一会儿,仵作将银针一一抽出,令人惊异的是银针在冰室昏暗的灯光下只是微微发黄,并没有变黑!
即便是刘协,这个在文渊阁行走十余年的大学士,心中也是一惊,原本微闭的眼睛猛然睁开,楚砚分明看到刘协那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珠闪着异样的光彩。
仵作依旧是那不死不活的声音:“无毒!”
马连成诧异地转过头来,对着刘协缓缓点了点头,楚砚心中也是一片疑惑。
古人用银针试毒,是因为生产砒霜时会带有少量的硫,银遇硫放映生成暗色的硫化银,附着在银针表面,看起来就是银针变黑。事实上与毒无关。
但是对于古人来说,杀人用毒就是砒霜,因而银针试毒就成了检验一个人是否被毒杀的关键,也是官府仵作验尸的绝对标准。
自己知道这些那是理所应当,但是凶手可能知道吗?答案显而易见。即便知道他可能将砒霜提纯吗?笑话。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几乎被认定是谋杀的案件,尸体竟然无伤无毒!
楚砚三人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半晌没人说话。
事情发展到这般境地谁也没有预料到,难道廖文定真是因劳成疾?
楚砚心下泛起一道明悟,是啊,既然对方敢把廖文定的尸体保存下来,那就一定有把握让人查不出问题来。
想到这,楚砚看向刘协,见他眼中的光芒已经收敛,不动声色地道:“尸体依旧封存,今日就到此为止。”
回到钦差行辕,考察江堤的工部侍郎张琢还没回来。三人便在后堂密谈,外面把手的正是云衣卫。
刘协整了整坐下时不小心弄乱的下摆,缓缓道:“今日之事,二位大人有何想法,尽可说来。”
马连成抬头看着墙壁,思量片刻方才叹道:“没想到他们下手如此诡异。仵作的验看卑职在一旁监督,没有丝毫问题。体表无伤,这是做不得伪的;验毒自咽喉下针,直至肠胃,历来如此。银针没有变黑,这委实令人难以揣摩。”
刘协摇摇头,伸出宽厚的大手,搭在扶手上,沉着地道:“先不要忙着下结论。廖大人究竟是不是谋杀我们并没有凭据,只是猜想而已。楚佥事你呢?”
楚砚虽然官职低微,但是因为是奉旨行事,加之刘协素来博纳,所以有了参与讨论的机会。这般机遇楚砚自然不能放过,连忙将今天在驿馆发现圆形东西的事情说了。
马连成一扫方才的颓色,眼睛猛地看了过来。刘协微闭的双目也睁了开来,沉思片刻道:“嗯,你做的不错,现在情况确实不宜打草惊蛇,防止他们掐断线索。你能不能在对方不知不觉中取到此物?”
楚砚拱手答道:“阁老放心,卑职今晚就去驿馆。”
刘协赞赏地笑了笑,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暖色:“嗯,办事如此细心,确实难得,难怪你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
马连成听到这,若有所思地道:“阁老,您这一个细心还真提醒了下官。下官今天观察仵作验尸时发现廖大人的头发似乎有些稀疏。”
楚砚一回想,正是如此,只是并不知道这又何意,便没有放在心上。如今马连成提出来,必然有所深意。
楚砚抬头看去,只见马连成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芒,声音也微微有点颤动:“下官身为刑部侍郎,对刑名之事倒也知晓一二。头发脱落,正是慢性中毒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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