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妈领着杨伟来到了顶层的房间。进门的时候,彭妈肉乎乎的胖手在杨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杨伟有点惊讶,但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沉默。彭妈见讨了个没趣,也就没有更多的举动。
“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去了哦。”彭妈笑眯眯地看着杨伟。
“恩,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了。”杨伟回答到。
彭妈关上门出去了。杨伟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房间,他身体原来的主人果然会享受,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没有见过的,跟这里一比,自己原来那个小房间简直就是一个狗窝,不,连狗窝都不如。杨伟想到了这个房间原来的主人现在正在精神病院里遭罪,感觉有点对不起他,要是他治好了病,回到自己的家里,估计非再次疯了不可,宁可回到精神病院,也不愿意在那个小房间里呆着。杨伟开始有种沉重的负罪感。
百无聊赖之下,杨伟想看看电视上有没有关于昨天自己车祸的新闻。墙上挂着平板电视,杨伟研究了半天,才打开了,用遥控器把所有的频道都调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关于昨天车祸的新闻。杨伟有点失望,想着估计只有死了才能上电视,不死人的车祸上电视一点价值都没有,估计那些记者根本都不会管。
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放着一些游戏的手柄之类的东西,杨伟摆弄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哪个借口该插到哪个孔里,只好作罢。
他躺在卧室中间巨大的床上,感觉很熟悉,杨伟觉得可能因为这个身体对这个环境很熟悉的缘故。床软软的,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清香味。看来富二代杨伟很注意卫生,经常要更换床上用品,杨伟没有在上面找到原来身体主人的特殊的味道。
杨伟躺在床上,想起了爸爸妈妈还得在平房里继续呆着,家里的床又硬又小,被褥也很长时间才更换一次。家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潮湿的霉味。现在家里又多了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骄横跋扈的富二代杨伟,爸爸妈妈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特别是爸爸,又得照顾妈妈,又要照顾在精神病院的儿子,应该会老得更快了。想着想着,杨伟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很想冲出去跟下面的人说清楚情况,把身份换回来。
他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最终决定去冲个凉,定定神。
杨伟躺在巨大的浴缸里,泡泡破裂的香氛让他心神宁静了许多。他闭着眼睛,听着泡泡泛起,然后又破裂。他打定主意,继续当这个富二代,有机会再报答自己的亲身父母。因为他发现,他的身体太喜欢这里了,如果离开这里,他无法想象这个身体会有什么反应。更严重的是,他发现自己也爱上这里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怡人,比自己最狂野的梦境都要美好一百倍,这种满足不单单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以前他觉得如果能买下超市里的所有东西,自己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现在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单纯的物质满足更美妙的生活体验。
杨伟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没有用毛巾擦干身体,赤身裸体地走出了浴室。房间里的空调让他觉得特别的舒爽,全身的毛孔都极力张开,呼吸着冷空气。
杨伟走到了窗前,看着左边的马路上堵车的长龙。这里是上都的主要路段,机场来的车,CDB来的车,郊区来的车,都在这里聚集。这里面有急着回去见恋人的年轻人,有急着回家给孩子做饭的父母,有正在搬家的年轻情侣,还有可能有心急如焚去医院探望病人的人。而他们现在只能无奈的在这里发着毫无用处的牢骚。他们以为会有人听见,其实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听见。
对面有一个楼盘正在收尾,灯火通明,杨伟看到有一群穿着套装的人正在布置售楼处,应该是明天就要开盘了,所以连夜赶工。有几天绳子从楼顶挂下来,几个工人正吊在绳子上清洗大楼的外墙。杨伟知道,这些人都是从乡下来的,以前陪爸爸看自行车铺的时候,杨伟经常能听到他们说话,各种方言都有,有一些方言是杨伟完全听不懂的。
杨伟开始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不是每天也看到这些,他会不会有跟自己不一样的想法。如果不一样的话,那他又会想些什么呢?杨伟决定以后有机会的话,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当然面对面的交流恐怕是很难的。
杨伟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个高度悠闲地看着周围的景物,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闲心在一个地方站那么久,看那么多,想那么多。以前的生活总被无尽的书本和考题占据着,还有父亲偶尔的叹息声和母亲的哭泣声。
杨伟觉得有点累了,这一天发生的变故让他有点理不清头绪,毕竟他才十七岁,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胡思乱想。于是他准备上chuang睡觉。
可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对面的楼上有一个黑影急速下坠,杨伟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工人失手掉了下来,工人的手脚在空中乱抓,但结果是徒劳的。卧室的隔音非常好,杨伟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他想那个工人应该正在发出惨厉的叫声,因为杨伟看到那些穿套装的人正在朝那边奔去。
那个工人很快就摔在了地上,杨伟看不到他有任何的动作,也许是太远了,看不清。穿套装的人把他围了起来。
杨伟睡意全无,他想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于是他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杨伟看到车龙里有救护车过来了,因为他看到了车顶上一闪一闪的红灯。虽然其他的车在努力的避让,但是在堵得太厉害,救护车过了很长时间才过来。
车停下来后,下来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在那个工人身边蹲下去,过了一会儿,似乎摇了摇头,接着旁边的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工人放到担架上,蒙上一块白布,杨伟看到那块白布在慢慢变暗。
杨伟知道那个工人死了。他觉得很难过,因为再有一天,那个工人就要赶往下一个工地了,在新的工地上,会竖起脚手架,这样的话就安全多了。
杨伟心想,明天的报纸或者电视上应该会有这个工人的死讯。他以前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也没想过这些,但是自从被车撞了,死而复生之后,他变得很在意这个东西。杨伟觉得一个人消失了,但他起码在这个城市呼吸过,人们应该知道他的存在,而报纸跟电视上的新闻便是这个人存在过的最好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