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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降不明物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冯小宝雄赳赳气汹汹走出东里大厦,下了台阶,回望一眼,忍不住硬从嘴里挤出几滴唾沫星,吐在空气中。

半个小时前,他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吵了一架。当时,他被叫去谈话,那个油头粉面的朱经理比划着肥猪手警告他:“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你就像公司里的小丑,什么价值也创造不了,我每天都在白养你!”说到这里,似乎还不解气,手几乎指到冯小宝的额头上,“这个月再完不成业绩,你就立刻给我卷铺盖走人!”

冯小宝承受这种指责已经两个月零四天,在这六十四个日子里,被指责一百二十八次,其中涉及到工作能力的五十二次,性格的二十九次,相貌的三十六次,人格的十一次,他记得清清楚楚,每晚黑夜里都躺在床上对着屋顶告诉自己:要再忍一次!

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他需要解决在这个城市里的生存问题。

但面对这第一百二十九次指责,此刻已经到了极限,他长吁一口气,没压下去脾气,反倒汹涌澎湃的涌上来,他涨红了脸,也涨红了眼,一拍面前的经理桌,回击道:“就公司这种伤天害理的烂产品,谁能卖的出去谁就是孙子!大爷我不干了!”

肥胖的朱经理惊了一跳,他想不到冯小宝会如此激烈反抗,虚汗现出,呆了片刻,冷笑道:“干不干由你,上个月的工资,一分也别想拿到!你现在就可以给我滚!”

冯小宝直面一桌之隔的“肥猪”,怒目圆睁:“如果,你敢扣我一分钱工资,我就去劳动局、工商局去告!”

“小兔崽子!随你去告吧。”朱经理喘着粗气,手指着门外。

“老王八蛋,我会让你好看的!”冯小宝咬牙切齿,心底却无比舒畅,压抑了多日的恶气终于畅意释放。

气氛异常紧张,箭在弦上,冯小宝甚至挽起了袖子。

其他同事闻讯赶来劝阻,肥猪经理更加嚣张,扬言要整死冯小宝。

经理室内的空气热度接近爆炸临界,只须一丝火星就能点燃。

冯小宝并不惧怕,这点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平时的忍让与优柔寡断此刻似乎荡然无存,现在,他浑身满是胆气、豪气,“肥猪”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纸老虎,他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一个不大爱用的成语:色厉内荏。

冯小宝在同事间的人缘一向不错,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缘故,几个同事极力劝架,暗自帮助冯小宝,这才阻止了冯小宝和“肥猪”之间的干架。

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利器。

吵完架后,双方似乎都不想做的过火,冯小宝拿到了基本工资800元,说声拜拜,走到门口时,狠踹了旁边墙壁一脚,留下光辉的足迹,就此,彻底和这个公司断绝关系。

走在马路上的时候,冯小宝并没为失业而苦恼,他的心中只有骄傲,无比的,就像打了一场打胜仗。

自从进入公司来,他一直都鄙视这个单位——神康天元健康科技有限公司,打着科技的幌子,挂羊头卖狗肉,到处以“会议营销”的模式“谆谆善诱”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让他们买一台1000多元、根本无甚作用、甚至有损身体健康的理疗仪。

冯小宝鄙视这种公司,鄙视这种产品,而今,他终于自由了,有如获得新生,他快乐而愉悦的行走在大街上,向自己的租住处走去,两旁店面里传出的音乐,就像是为他的凯旋高歌。

街头温度攀升,热意盎然。

冯小宝破天荒奖励了自己两瓶饮料,左手王老吉,右手百事可乐。

步行回去,省下的公交费够这听百事可乐。

前方的路还很漫长,就像是人生。

冯小宝准备到了前方高架桥下,找个阴凉处休息片刻。

天变了,夏天的天就像娱乐圈,风云变幻说变就变,随时雷一下。

天瞬间昏暗下来,电闪雷鸣,霹雳大作,好像要塌下来。

雷一下,可能要人命。冯小宝不敢怠慢,握紧裤子口袋里的8张百元大钞,一阵小跑,找个地方躲雨才是人生大事。

黯淡的天际,昏黑一团,但在庞大的黑圈当中,一个白点正离地面越来越近。

万黑从中一点白。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白点,在这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抬头望天。

哪个不怕被雷劈呢,即便不做亏心事。

就是有人看到,也没人能想通为什么这个白点距地面那么遥远,却依旧清晰可见。

冯小宝正在往高架桥下的一个走道里赶,拿出大学时候练就的百米冲刺速度。一边跑,一边在心底诅咒道:老天爷真要是长眼,就应该雷劈那个“肥猪”经理之辈,这些披着羊皮的狼,干着伤天害理的事,应该劈个稀巴烂。

高架桥下寂静的走道,平日里就罕有人至。

还有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此时,他不应该正视自己的直觉的。

他感到天上似有一道白色光束照在身旁,所以,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抬头寻找光束的来源。

他看到了什么?

他只看到了光,一道白光。

他来不及分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白光,却强烈感受到这是一道令人剧痛的白光。

白光罩面而来,正打在他头上。

准确来说,是一个白色硬物砸在他的头上。

他在汗流浃背的当下,几乎血溅当场。

他一阵眩晕,天旋地转般,就要倒下去。

他告诉自己:决不能倒下。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大学时候的寝室兄弟,想到了童年,当然也想到了刚才在大街上瞥见的长发高挑美女。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高尚,因为竟然没想到自己。

所以,他更要为自己的高尚,坚挺的勇敢的支撑下去。

身旁那棵不参天的小树啊,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冯小宝用力扶住它,没想到它是棵林黛玉般柔弱。

树倒,人跌地上。

但总算被树缓解了跌倒的剧烈,这一跌,跌得并不痛。

跌坐在地上,冯小宝清醒了些。人清醒,痛更清晰。痛,来自头上。

冯小宝摸摸了额头旁边,鼓起来一个包子般的包。包不算很大,因为现在的包子都很小。

“大爷我今天怎么就那么倒霉!”他今天第N次,也是有生以来第N次,爆了粗口。

有仇不报非君子,报仇只向小人报。本着这一原则,冯小宝寻找“仇人”。

“仇人”正静静躺在他身旁,不离不弃。

“仇人”是一个硬盘大小的白色方块,洁白有瑕,旁侧是一排黑色按钮。正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屏幕,宽约10厘米。

幸好刚才是正面砸向冯小宝的额头,若是棱角斜砸,冯小宝恐怕早就破了相。

他凝视这个“仇人”,又遮掩着再次抬头望天。

“从哪里掉下来的?”他自言自语,“莫不是哪个龟孙子开着车从高架桥上路过扔下来的?”说完这句话,他立刻醒悟,“靠,我今天为何一改多年斯文内敛现象,粗口层出不穷?”

冯小宝见四周无人,寻不到真正的仇家,便决定把这个“硬盘”当做发泄对象,“带回去,置于烈日下暴晒之,投于火中烤焦之,而后弃于臭水沟中之。”

他终于又恢复了文人形象,庆幸之。

更为之庆幸,雨未落即天晴。

冯小宝就像西天取经的唐僧,历经磨难,终于可以归家。

他迈开步子,怀揣一肚子憋屈,往前方继续走去。

十分钟后,冯小宝回到了“宝窝”——别人的家叫狗窝,他冯小宝的要叫宝窝,窝以主人而为贵。

窝不大,是一间民房,面积十余个平米,里面的摆设相当简单,除了一台电脑、一台电视算是比较值钱的现代化家具,其他的固定资产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了。床底下的两双球鞋和臭袜子,表明它们各得其所。

冯小宝进屋后,先用凉水洗了把脸,心情没那么烦躁了,每次回到这个窝,他都会觉得心里很踏实。

夏日里的阳光正逐渐消散,一抹斜阳照进屋内,冯小宝坐到窗前的电脑旁,被黄昏的微风轻轻吹着,心底悠闲、放松了许多,对“硬盘”的仇恨没那么大了,他打开电脑,决定看看这个“硬盘”到底是什么,说不准里面存有类似冠希兄电脑里那样的优雅照,那么,他冯小宝艳福不浅。

“靠,我是不是白痴啊,没数据线怎么读数据?”他又仔细看了这个“硬盘”,横斜反侧,叹气,“就是有数据线也没用,这上面连个USB接口都没有。”

这个白色方块到底是何物?冯小宝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他尝试着按下旁边的黑色按钮,先按了右边的第一个。

突然一个苍迈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一个虚弱的老者在残烛之年的哀叹,冯小宝稍微被惊了一下,片刻就明白声音出自“硬盘”。“硬盘”的屏幕里出现了一段画面:背景似乎是一间实验室,除了白净的桌椅,就是一台体积庞大、叫不上名字的仪器,一个头发发白、胡须长长的老者,木然的呆坐着,嘴里的唠叨,明显是自言自语。

冯小宝听到的声音就出自画中老者之口,冯小宝看了几秒,不禁一笑:“挺有内涵的一个老头,颇有爱因斯坦的风范,这是哪部电影呢?竟然还是英文版的,连中文字幕都没有。”他把“硬盘”当成类似MP5之类的影音播放器。

他悠哉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把“硬盘”拿到眼前,继续端详了两分钟,画面中的场景依然不变,老者仍在喋喋不休,冯小宝生了厌倦:“哪个破导演拍的片子?真够啰嗦的。”他不想再看,就按了紧挨着的另个按钮,希望能发现新乐趣。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文字,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最下方有一排加大字号的单词,有English、Chinese、French、German等。

冯小宝义无反顾的选择了Chinese,里面立刻传出了甜甜的女声:“欢迎你使用自助翻译系统,我们将在3秒钟内帮你返回最近看过的画面,并翻译成中文,请稍候。”

于是,冯小宝又看到了那个瘦削但黯然神伤的老者,老者所说的每句话都变成了汉语:“是的,你们没看错,我就是约翰·金博士。一夜之间,看起来,我好像老了20岁,因为——寄托人们厚望的时空机研制失败了。我答应过你们,100%会成功的,我也接近于成功了。它已经成型了,可是性能不够稳定,时好时坏,偶尔还会时空错位。更重要的是,我还无法保证时空机到了个别人手中,他们是否会利用时空机破坏人类的生活秩序,我需要研究好控制程序,让它只可供人们娱乐和探测时空秘密。而这些,我还不能做到。”

约翰·金博士脸上写满了痛楚,内心似乎在挣扎着做一个难以取舍的决定,他缓缓站起身,拿着一个白色硬盘状的物体走向一旁,低沉的语气说道:“总之,我不能容忍这种次品问世,所以,请再给我5年时间。到了2085年,我保证会研制出完美的时空机,届时,我们就可以无拘无束遨游在历史与未来的时空里,目睹过去和未来任何一个年代、地球人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事。”

约翰·金博士的语速很慢,一边说一边沉浸在悲伤之中,过了五分钟才说完这些话,最后带着坚决的口吻说道:“现在,我要毁弃这个时空机。”他把手中的白色“硬盘”重重的丢掷一旁……

屏幕里出现了大片的雪花点。

冯小宝诧异了:约翰·金博士丢弃的那个白色“硬盘”,不就是砸中自己的那个吗?难道它真是时空机?这段情景是电影情节,还是真实存在?

冯小宝记起了前段时间在网络上看到的一篇新闻: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在一部纪录片内表达了一种观点——“时光机器”在科学上并非无可能。霍金所认同的两个方法有两个,一是通过“虫洞”(存在于空间和时间裂缝中的量子泡沫),进入遥远的过去;二是建造速度接近光速的太空船,在飞行过程中导致舱内的时间变慢,从而飞进未来。

有人想得到,就有人可能做得到,何况是在遥远的2080年,那个时候,人类科技不知道已经发展到何等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冯小宝闭上眼睛思考了10秒,意念万千,睁眼后,一眨不眨的盯住眼前这个“硬盘”,下定决心:一一验证“硬盘”功能,看它是否真的是可以目睹过去和未来的神奇时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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