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回到金府,金威早已安排盛大的欢迎宴会。夏凌雪不想凑那个热闹,但是盛情难却,也不能太清高扫了金府长辈的兴,便勉强前去,听众人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一番。坐了一会,喝了几口酒,吃一点菜,便借口比试时受伤,身体不舒服,又回到房间内。
回到房间没多久,金威便着人前来探望。夏凌雪告诉来人身体无恙,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跟金府其他人不一样,夏凌雪心中现在并无太多喜悦之情。收服天外天,敲打肖秦,暗算叶逅,又击杀卢叟后,金家在金铎国内的地位,便稳若泰山。然而火狄的日芒军,一直在虎视眈眈。以金铎国如今的实力,一旦开战,恐怕难以抵挡。
更令他忧心的是,如今金家上下,竟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人才。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金家后人不能雄起,杀再多敌人,终究也是一场空。延续金家血脉没问题,但是要振兴家族,夏凌雪却感觉希望渺茫。纵然他能力再强,也无法凭一人之力振兴金家。他,终归不是金家人。
宴会一结束,金威便赶到了夏凌雪的房间。“凌雪,你愿不愿意在军中担任职务,掌管一支军队,率军上阵杀敌?刚刚我们商议过了,觉得你完全有这个能力。”金威满怀期待地问。
“不可!洛州局势已经平定,我就要返回云州。”
“为何?火狄的日芒军还在虎视眈眈,你不留下来帮我们吗?”
“火耀国与金铎国之间的纷争,我不会介入。庞缪是位明君,你好好辅佐他,让国家强盛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凌雪,不要忘了,你是家族门派的掌门。”
“我肩负保护和振兴家族的重任,但无法包打天下。金家的强盛,还是要靠族中子弟一步步奋斗实现的。我能做的,就是扫清路上的障碍和威胁。但这路,还是要族中子弟去走的。”
金威叹一口气,说:“凌雪,你还是把自己当外人。如果这是你夏家的国家,是你夏家的家族,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夏凌雪定定瞧着金威,说:“是的,感情不是一两日就能建立起来的。母亲当年怀着我,在风雪之中跟父亲返回云州。他们二人艰苦创业,建立夏家的基业,抚育我和弟弟长大,让一家人过的幸福安康。这种感情,是别的东西替代不了的。我的心,还是属于夏家。金家的事情,只是出于责任而已。”
金威今天本来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听了夏凌雪的话,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语带悲哀地说:“凌雪,你还是怪当年我那么严苛地对待你母亲,是吧?”
夏凌雪忽然想起了火狄那痛楚的眼神!那是他亲生父亲,这些年来,他却很少记起!他当年给了他火烈马,嘱咐他常去看他。他却把马送给了弟弟,这些年甚少涉足炎州。两次往返金家从炎州经过,也没有想去看一看他。这一切,都是因为养父,夏瑞天!他要维护这个朴实无华的男人。当年在绿园之中,火狄试图从养父身边抢走母亲,跟他争吵以后,夏凌雪心中便对火狄有气。而这一切苦痛的根源,却还是眼前倔强的外公金威。如果火狄跟母亲在一起,没有养父夏瑞天,他是他们的孩子,那现在将是如何一番景象?他将跟随火狄并肩战斗,横扫天下!
夏凌雪强行压下种种思绪,淡淡地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母亲都不再计较,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洛州并不是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的根,依旧在云州的草原上。如果金家暂时没有危险了,我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金威语气中的悲哀之情更加浓厚:“凌雪,你只是给我面子,没有跟我说而已,你就是在计较!”
夏凌雪冷冷说:“我是金家门派掌门,肩负振兴金家的责任,没什么计较不计较的。如果我计较,当日就不会答应太外公出任掌门之位。我虽然回到云州,金家有事,你知会我一声,我还是会立即赶回洛州的。”
“倘若父亲离世,火狄随时可能攻入,我们不早点做准备吗?”
“外公是应该及早准备。”
“你不愿助我们对付火狄?”
“我的首要职责是保护家族安全,不是率军在战场上冲杀。这次回云州,我会在经过炎州的时候去见火狄,设法化解两家恩怨。”
金威颇恼怒地说:“火狄的事情,我跟他战场上去解决,不用你操心。倘若我死于他手,了结他一桩心愿,他就不必这么急着攻破金铎国了。有你在,就算他灭了金铎国,也不会对我金家怎样,对吧?这段时间你给家族办了这么多事,就算不愿领军,也没必要急着回去。先在洛州停留几天,休养一段吧。你好好在府中呆几日,陪陪你太外公。”
“是走是留,我自有决断,外公不必多言。”
金威正待继续挽留夏凌雪,有下人匆匆来报,金福在城中一家妓院寻花问柳,一时高兴喝多了酒,跟叶家的三公子为抢一名头牌打起来了。因为打不过人家,现在受了重伤被抬回来。那下人识得夏凌雪,有几分机灵,故意在夏凌雪面前讲这事渲染了一番。
夏凌雪听的眉头直皱,这种没出息的东西,在外头寻花问柳、惹是生非,又斗不过人家被打了,还有脸回来诉苦?要是别人打的不重,回来还要接着打。
金威听了,却是怒气冲冲,喝道:“点齐人马,上叶家算账去。”说罢,转头看了一眼夏凌雪,似乎是问:“你要一同去吗?”
夏凌雪紧皱眉头,摇一摇头,金威便匆匆离去了。
听着金威那大脚踏在地上“噔噔噔”远去的声音,夏凌雪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金家人现在的德性。大敌当前,一个不成器的后人寻花问柳跟人起了争执,就要打上人家门去算账。火狄攻入,还能算几日账?他打败卢叟又如何?不过是助金家在金铎国内再虚张声势一把而已。一想到自己为之力战的东西居然是这般光景,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痛楚。
夏凌雪步入金穆房间,准备跟他道别后便返回云州。金穆重新陷入昏迷,夏凌雪便坐了一会,跟二位长老说了会话。正待离去时,苏长老把他叫住,说要带他去看一个地方。随即苏长老便带夏凌雪进入洛水城南的深山之中,在山中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夏凌雪眼前出现一座宏伟的建筑,依托山体而建,规模庞大,气势恢宏。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处巨大的建筑,已经因为无人保养,多年历经风吹雨打而破败了。
苏长老以虔诚而恭敬的神态带夏凌雪逐步走入大殿之中,那些残存的高达数十丈的立柱,还有满布苔藓的重大数千斤的大理石,似乎在说明着这栋建筑昔日的辉煌。苏长老带夏凌雪依次看过庞大的演武场、练功房、议事大殿、丹房、藏经楼等各处地方,等全部看完之后,说:“掌门,这就是曾经乾坤门的总部。四十年前,被遗弃了。”
夏凌雪惊讶不已:“为何太外公以前没有带我来过?”
“这是他老人家考虑周详的地方,乾坤门的这处遗址,牵涉到本门兴衰的一件大事,也关系到金氏家族的振兴。你那时实力太弱,他老人家不想给你太大压力,所以没有跟你提这件事情。他交代过我,待消除天门派隐忧并平定朝中局势后,再跟你讲这件事情。”
“这处遗址里,有何玄机?难道,这里边还收藏着功法宝贝?”
苏长老叹一口气:“如果是功法宝贝,就不必等到今日才告诉你了。不过,这也跟功法宝贝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
“你太外公传你的金刚九式,缺一式对吧?”
夏凌雪点点头。
“金刚九式,只是玄阶先天战技。传承数千年的家族,只有一套玄阶先天战技,还缺一式,你不觉得奇怪?”
“那时候一套金刚合体拳的拳法对于我来说都是朝思暮想之物,得授一套先天战技,简直是欣喜若狂,哪里还能想其他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有几分奇怪。”
“百年前康定之变让乾坤门高手伤亡殆尽,但是四十年前的那一次变故,对于乾坤门来说更致命。各类功法和丹药,就是在这场变故中失去。没了人,可以从后辈当中培养。没了功法,那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再怎么努力,也是徒然。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老掌门才下定迁址的决心并致力于把乾坤门打造为以情报为主的门派。”
“谁下手这么狠毒,毁掉了全部功法?”
“功法尚未毁去,只是已经落于他人之手。那时候,乾坤门曾经出过一个叛徒。就是他,带走了所有功法、兵器和丹药。他只给乾坤门留下了一套玄阶战技,还把玄阶战技中最强的一式带走了。”
“什么叛徒这么厉害?这么多东西,他如何带走?”
“这个人,也是一名高手,他在武技上的天赋和修为,远在老掌门之上,甚至他本应当是掌门的传人。所以,他要带走这些东西自立门户,开宗立派,无人能挡。”
“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要把东西全部拿回来。”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没有这么容易。”
“那个人是谁?”
“金忡。”
“他是金家后人?”
“算是吧。”
“他现在在哪里?”
“离州,他是灭天绝地门的开山祖师。”
“灭天绝地?简直就是专门针对我乾坤门来的嘛,光凭这名字也得灭他。”
苏长老苦笑一番,说:“第一,此人不能灭。第二,你也灭不了他。他本就天赋高绝,金家的顶级功法丹药当年又全部被他收入囊中。能在纷乱的离州开宗立派,并且还是建立一个强大的门派,他如今的实力,可以说是深不可测。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已经是神道以上的高手。”
“这样的一个高手和门派,乾坤门居然没有他的信息?”
“按照老掌门的意思,之前向你隐瞒了。”
“太外公向我隐瞒的事情到底有多少?”
苏长老略显尴尬,说:“掌门他老人家胸中的丘壑,常人难以看透,所以我也无法给你确切的答复。”
夏凌雪颇感无奈,说:“那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老掌门派过几个人过去,一听说是金家派去的,都被杀了,根本连金忡的面都见不到。他希望适当的时候,你可以走一趟。”
“此人跟金家有仇?族人前去见面,还要杀掉。”
“这里边,有一些金家先人的恩怨在里头。老掌门只是说,如若能见到金忡,等他看过老掌门给他准备的东西,这个结,或可解开。金家,也可就此踏上复兴之路。”
“什么时候动身?”
“老掌门离世之后,立即动身,去了那儿就说是老掌门临终前给他的东西,或可见金忡一面。”
夏凌雪点点头,跟苏长老返回金府。此时金威已经得意洋洋地从叶府赶回来,现在洛水城内,谁敢跟金家硬碰硬?他此次带人杀到叶府,自然是扬眉吐气而回。夏凌雪闪身避过那些志得意满、神采飞扬的下人,进入房间跟金威道别。随后,便启程前往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