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什么?”菊香拿起芝儿搁在梳妆台角落的小包袱,问这话就要打开包袱来看。
芝儿早上醒来还在床上磨磨蹭蹭,一见菊香的举动,赶紧下了床,鞋子也来不及穿上嚷着:“住手住手,那是我的东西,不许打开。”
她赤着脚跑到了梳妆台前,一把扯过了那小包袱,里头是徐庆给她找来的小厮衣衫,她昨天带着回来了,方便以后出府用的。
“小姐……”菊香被她一扯,呆愣住了,喃喃唤了一声,眼眶红了起来。
小姐最近到底怎么了?自己跟着她已经好些年,小姐从前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对她还是极好的。可是昨天到现在,小姐不只说要把她送到伙房,甚至连东西都不让她碰一碰了。
芝儿抱着那包袱,看着菊香委屈的小模样,心生不忍。她知道古时的小姐与贴身丫鬟的关系都是非常亲密的,同进同出,连小小的秘密都没有。可是自己在现代已经受尽磨难,对身旁的人都已经无法信任,如今她这身体虽然与菊香已经处了好几年,可是她的灵魂与菊香还不熟识,她怎么知道这个小丫头能不能信任?
算了算了,反正菊香天天跟在自己身旁,自己这点秘密也瞒不住。芝儿想着把手中的包袱搁在台上打开。
菊香看着包袱里头的男子粗布褂子,目露惊恐,伸手又马上把包袱掩好——小姐把这男子衣衫留在这闺房之中,要是被多嘴的人见着,那会说成什么样子啊?
“小姐,这是什么人的?千万别让人见着了。”菊香说着把包袱又打了个结,紧紧抱在怀里,那神态好像是有人随时会抢去打开来看一样。
芝儿见她紧张的样子,有些欣慰,这菊香一心当然还是向着自己,为自己着想的。可是若是跟她说自己穿着男人衣服去逛妓院,菊香不是该吓晕过去?
“小姐小姐,到底是谁的?你不要吓菊香。”菊香看着芝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又什么也不说,急得菊香一额的汗。
“下次告诉你,把衣服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今天查账,忙得很,赶紧打水来给我洗漱吧。”芝儿想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吩咐着菊香,准备开始忙碌的一天。
菊香无法,只能走到屋里的柜前,打开重重叠叠的柜子,将包袱放在了柜子深处。紧接着出房准备服侍芝儿晨起洗漱打扮一事。
“芝儿。”
芝儿刚刚收拾好自己,菊香也端了早点进来,她坐在桌前准备用食,却见屏筎唤着她的名字进了院子,香怜跟在她身后。
“屏筎?”芝儿将盛着燕窝粥的小碗搁下,带着疑惑回应了屏筎一声。
屏筎今日穿着一身纯青色的衫裙,腰间用白色缎带绕了一圈,细细的腰身妖娆着却不损屏筎浑身的纯净气质。
她看徐芝儿那疑惑的样子又是执起那香香的帕子掩嘴一笑。
芝儿不禁感叹这才是古代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一举一动都是规规矩矩,笑不露齿,走路也是小步小步,长长的裙摆掩着,根本连鞋面也不让人看见。
“呃……屏筎,用早点了么?”芝儿被她一笑有些尴尬,随意找了件事问了问。
屏筎点点头:“用了,这家里的厨子敢情到现在还没换过,燕窝粥还是那么香,我娘最是惦记这粥了。”
芝儿点点头,徐府的吃食用料都是上等的,她前些日子查看范伯送来的府里采办登记的小册子,险些吓到。后来菊香和范伯跟她解释了一遍,她才知道这府里的人过的都是些什么滋润的日子啊。
“芝儿今天可是要查账?”屏筎坐在了芝儿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正喝粥的芝儿问道。
芝儿刚刚喝了几口,听见问话又停了下来:“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规矩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谁都知道的。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屏筎说。
芝儿笑了笑,没有搭话。
“芝儿,二表哥……每天都是去哪儿?”屏筎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本来见菊香和香怜在场,她也不好意思问得太多,可是心中的疑惑又真的是把她憋坏了。
在家里时,爹总是跟她说二表哥的不是,说他花天酒地,还在青楼养了一位姑娘。屏筎一直不愿意相信,小的时候,二表哥虽然有些淘气,但对人极好。有一次她到徐府小住,二表哥带着她偷偷出了府去看庙会,哪知两人迷了路。后来舅父派了好多人,一直找到天色全暗了才找到他们。二表哥被狠狠打了一顿,自己因为是女孩子又是客人,舅父一句训斥也没有。
二表哥那时没有说,其实是她央着二表哥带她出去玩的,二表哥原先也是不允,后来是被她央得无法才去的。
从那时开始,二表哥在她心中就是一个保护者。而也就是那一年,家中替他们两人定下了婚事。
“这个啊?男孩子在家呆不住,跟几个朋友出去逛逛大街也是常事,屏筎你不用担心的。”芝儿呵呵笑着想替二哥掩饰过去。
谁知屏筎对所有事都清楚了:“芝儿,你不必替他掩饰了。二表哥是不是有个中意的姑娘?”
屏筎将事情说得也算是含蓄,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有个中意的姑娘,而是养了一个青楼女子。但是对她而言,二表哥已经是她半个夫君,从小就接受三从四德的男权教育的她,不敢那么明白地把夫君的丑事说出来,即使这丑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屏筎啊,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多,其实你条件这么好,还担心什么呢?不知道多少人想跟你提亲呢。”芝儿随随口说说的两句话,却把在场的其他三人吓坏了。
“小姐,这话不可以乱说的。”菊香着急起来,也不顾屏筎和香怜还在,出声提醒,生怕芝儿又会说出什么来。
芝儿在心里暗叹不好,差点忘了这是灭人欲的大明朝,而且屏筎是被那女书、女诫之类浸淫长大的深闺小姐,她这番鼓动她另觅良婿的大实话该把她吓坏了。
正在芝儿想着说些什么来补救时,却听见屏筎轻轻一笑:“芝儿,我不顾我爹的反对要遵守婚约,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二表哥。你让我毁了这婚约,再与其他人成婚,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不愿意。我想嫁的人,只有二表哥。“屏筎说完这些话猛地站起身,挪着小脚出了芝儿的闺院,香怜站在原地看看芝儿又看看外面,不知道该不该跟,虽说府里派她伺候表小姐,可是小姐才是正经的主儿。
“还不快跟去!”菊香朝她斥了一声,香怜才哦了一声跟着奔了出去。
“这……”芝儿一手举着汤匙,望着屏筎奔开的身影,心想着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