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看了杨沁一眼,道:“你不知道?”
祝雪峰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杨沁的脸色阴沉下来:“晁盛他落榜了。”
“什么?!”祝雪峰差点没喊出来:“怎么会?我怎么不知道?”
韩平道:“这科的进士是皇上亲自选的,榜我们看了几回,确实没有看到晁盛的名字,后来中书省授官的命令下来,也是没有他的,应该是落榜了。”
祝雪峰道:“那晁盛他什么反应?”
杨沁道:“我们都赶着过去安慰他,他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就走了。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过了一个晚上,我才接到他的信,说他有新的落脚点了,让我们不必担心,也不要去找他。”
祝雪峰道:“那怎么行?他一个人出去,万一想不开了,做点傻事怎么办?我去跟禁卫军统领说说,拜托他帮忙找找。”
韩平阻止道:“我不这样看。晁盛此人颇有大志,对功名也比较淡然,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科考一条路可以做官,他的命运在别的地方也说不定。而且,我们才刚刚被授予官职,就到处闹腾,这里要找人,那里要出巡,给孙正朋知道了会怎么样?给皇上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杨沁叹道:“若澄兄说的是正理。我们现在也只好按兵不动了,明的来不了,我就暗中打探,总会发现他的。”
韩平笑道:“说点高兴的吧,没想到皇上会对你如此器重,刚锋兄前景可图啊。”
杨沁笑道:“是啊,就上朝了一天,想不到连中书舍人饶桐焦都想借助你的力量。”
“饶大人?借助?”祝雪峰处于迷茫状态:“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
韩平惊讶的道:“你没见到饶大人?”
祝雪峰正要答话,外面已经跑来了一个仆从通传道:“饶大人来访。”
祝雪峰忙道:“快请。”
饶桐焦并没有着官服,而是随意的穿着一套绸面缎丝衣,也没带冠,插了一根笄,身后跟着两个随从就进来了。
“参见饶大人。”虽然不在朝廷,但是下级拜见上级的规矩却不能错乱,祝雪峰三人已经齐齐出迎,并躬身施礼。
“三位快免礼。”饶桐焦没有一点架子,忙快步上前托起三人。
祝雪峰将饶桐焦迎进了正堂,让饶桐焦坐了上首主位,自己陪坐在旁边,而杨沁和韩平则依旧一左一右坐在两边。
“听说饶大人找我?”祝雪峰开门见山的问道。
饶桐焦愣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下面两人,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过来看看,顺便庆贺祝大人乔迁新居。我也住在这巷子里,有空过来多坐坐。”
“饶大人,”祝雪峰一眼看破他心中的担忧,笑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密友,平时无话不谈,大人不必见外,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谋群策群力不是更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桐焦便不能不明说了:“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求你相帮。我有一个极好的朋友,叫孙徵,也在朝中为官。他这个人,性子比我还直,不合理的事情看不过眼去,怎么都得跟你争出个高下。他一早就出过事的,原来他做户部员外郎,因为一语不合,跟自己的上司户部郎中钱茂江干起架来,钱茂江就在孙正朋面前告了他一状。孙正朋当时就想杀了他,是我拼死在皇上面前说尽好话,才勉强把他降了职,调到了仓部管俸禄发放的事情。”
韩平道:“这可是个闲职,应该不会再出差错。”
饶桐焦连连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就按着文书上说的,该发多少石就发多少石,肯定错不了。但是没想到还是横生枝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整他,前儿孙正朋的外甥升官了,是从六品,吏部发文的时候写错了俸禄,原本人家是九十石,写成了八十石,孙徵就照发了。两个月后尚书省的人发现错了,尚书左丞郑文仲就亲自写了一个条子过去,叫改成九十石,之前的要补发。可是这蠢孙徵认死理,非说没有正式文书下来,还按八十石发。这就惹恼了郑文仲,当即参了他一本。现在御史台那边正打算拟定他犯了‘不遵上令’,革去官职,流三千里。”
杨沁听了纳闷道:“就为了区区十石俸禄,就革人家的职,还要流三千里,这也太胡作非为了。”
饶桐焦叹道:“权臣当道,死在他手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现在我也不奢望他还能安稳的在京城里呆下去,只求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好了。他的高堂都还健在,我不忍心看到白头人送黑头人啊。”
祝雪峰道:“饶大人,不对吧?他只是流放三千里,并没有砍头啊,怎么就保不住性命了?”
饶桐焦苦笑一声道:“祝大人刚入朝为官,这里面的很多事情还不太清楚。这里用流放来杀人是很普遍的。边境都是他们的人,流放过去,突厥又频繁入侵,随便找个打不赢的仗让他上场,死了就报个战死,一点纰漏都显不出来,别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韩平的脸色瞬间一沉,双眉紧揪,略带气恼的别过头去。
祝雪峰总算听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饶大人,你要我怎么帮你?”
饶桐焦道:“我得到消息,明天御史大夫梁潜兵会在早朝的时候向皇上上本,奏请皇上圣准流放。依例,弹劾在朝为官六品以上官员的,都要经过廷中议事,以示公允。到时,我会拼死进谏,以求能力挽狂澜。如果方便,也请祝大人助我一臂之力。皇上知道我跟孙徵的关系,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信,但你是御史台的人,参议对官员的处置本来就是你的份内事,而且皇上对你也比较看重,只有你的话有可能深达圣心,求个从轻发落。”
饶桐焦说完,一双希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祝雪峰,但祝雪峰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沉思,反倒是下面的杨沁讶然道:“你要他顶撞他的上级?这样一来,他自己也会被人上本说是以下犯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