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沉重的闭上眼睛:“你说得对,不能往上报。现在大唐国力虚弱,兵力也不足,如果内乱起来,我担心突厥会趁机进攻,直取长安,到时皇上腹背受敌,更加不是精兵良将擅于领军的秦王对手。”
祝雪峰道:“只怕不用等到大唐内乱,突厥就已经可以长驱直入了。”
韩平一惊道:“为什么?”
祝雪峰道:“是你在策论里面说的,边塞兵力羸弱且长期不足,仅能勉强应付小股突厥作战,如果不是全民皆兵,同仇敌忾,根本不可能抵挡突厥那么多年。但眼下形势微妙,如果是文月斋劫持的刘知慕,那么孙正朋必然有所行动,到时官民冲突起来,边塞一乱,突厥就可以趁虚而入,一失边境,长安危矣。”
韩平“刷”的一声,脸色雪白:“照你这样说,报也不行,不报也不行,突厥都会打进来?”
祝雪峰点点头道:“按照目前的情势来看,是这样没错。”
说着,祝雪峰叹息了一声,感慨道:“韩平啊,自你我二人承接圣命,走进这小小的成县以来,我们就已经被困在这个循环的死局当中了。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民冲突而已,但背后涉及的王权集团却盘根错杂,水深似海。越是这样,我越不希望有人因此事而死,否则他日你我真要有命走出这成县,也无法面对朝堂上御史们的弹劾和千百年后史书上的论断。”
这是祝雪峰最主要的目的,如果宿命真的安排他改变这段历史,他最希望的,不是靖元给他什么大官做,也不是自己能活多久,而是日后在明亮的教室中,头发花白的汤明教授不会举着书本,义正言辞的痛斥说:“在大唐的历史上,曾经出现一个昏庸无能的钦差大臣,导致边塞无辜枉死数百条人命,突厥趁机攻打大唐,损失无法量计。”
韩平深深的看向他:“你虑的是,我们不能操之过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要找出那刘知慕在哪里,文月斋的事情也可先拖着,而是必须要先把突厥这个心腹大患给防住。”
祝雪峰欣慰道:“想到一块去了,刚我问了赵邙,镇守这里的将军叫孟有图,是孙正朋举荐的人——整个边塞都是孙系的人,这也没办法。但不管他是谁的人,突厥打进来非同小可,他不敢不领兵相抗。我们分开行动,你是军事上的行家,你必须得去边塞面见孟有图。”
韩平沉吟道:“我去见了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孙系的人,身上又没圣旨,他才不听我的。”
祝雪峰冷然道:“那就让他听你的。”
韩平反问道:“怎么让?”
祝雪峰靠近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韩平吓的一个激灵,就快从床上翻了下来,失声叫道:“什么?!你居然让我这样干?!不行,万万不行,将来千秋外代,我就是大唐的罪人了!”
祝雪峰道:“你不干,突厥也会打进来,你仍然是罪人。若澄兄,做大事者必须当机立断,为常人不敢为,你也是喜欢领兵打仗的人,应该知道非常时机需用非常手段的道理——此事非你去不可。”
韩平只是呆呆的出神,半晌,才吁出了一口气道:“看来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我拼了罢。”
见韩平答应了,祝雪峰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来,韩平只要答应全力以赴,他这个巧妙毒辣的连环计就成功了一半:“有你在,我相信突厥起不了什么乱子,真到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出面助你。”
韩平问道:“你呢?”
祝雪峰道:“笙舞邀文月,刀剑请秦垓。这里的两大私塾在边塞享有崇高的民望,若能为皇上所用,则边境可一劳永逸,不用担心了。我打算潜入文月斋,见机行事,看看能不能扭转乾坤。”
韩平又问道:“那晁盛那边呢?”
祝雪峰森然道:“我们不动,他也不敢乱动。这个时局,谁先动了,谁就失了先机。”
韩平一翻身下床道:“好,我立刻去边塞守军那里面见孟有图。”
祝雪峰扯住他道:“对了,你若得闲时,帮我留意一个人叫黄维佳,你看看他在哪个边塞守军那里?他在做什么?”
韩平奇怪道:“黄维佳是谁?你找他做什么?”
祝雪峰一笑道:“你别问,帮我留意就是了,此人跟我有私人恩怨。”
韩平答应了,又笑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现在是殿中侍御史,而且又贵为钦差大臣,一个小小的军官,你还奈他不何?”
祝雪峰点头笑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想以势压人,我另外找办法对付他。”
“沙场千里人迹缺,马革裹尸还复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从正中的戏台上响起,一将军打扮的老生正在凄凉的唱着,满目苍凉,看得秦王李世民都不由得把送到嘴边的那杯酒给住了,怔怔的出起神来。
旁边的长孙无忌一边瞧见了,笑道:“克明兄不知花了多大的心思,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戏班子出来,也难怪王爷听得都茶饭不思了。”
杜如晦笑着接口道:“也是缘分,我那天经过渭南,在一酒楼上吃饭,无意中就听到了这戏班子在开台,听了就迷住了,就知道王爷喜欢,所以花了不少银子买下,又千里迢迢的带过来,总算不辜负我这心。”
李世民击案赞赏道:“也亏得他们是怎么唱出来的,这彩腔确是与众不同,饱满圆润,听得让人酣畅淋漓啊。尤其就是刚才那一句,沙场千里人迹缺,真是再生动不过的描述了,我就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帮父皇打天下的时候了。”
杜如晦笑道:“王爷这一句,就足以证明不是在赞我的戏班子,只怕心思早就飞到千里之外了。”转头对房玄龄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大家都等着你说话呢,你偏一声不吭的。”
房玄龄道:“我也是才刚接到晁盛的书信,他们人已经到了成县了,一切都跟计划中的一样,只是中途出了点小意外,韩平被人刺伤了,不过机缘巧合,他们给文月斋的人给救了,这可省了我们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