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请问你要买点这番薯么?”佝偻着背的老者,锅上的雾气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只感觉到身旁有人来了,才出声相问。
“你这番薯怎么卖的?”谭鑫出声问道,他内心虽是激动,很想知道这老者的番薯是从哪儿得来的,但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买几根来尝尝。
“三文银子一个,请问客官要几个?”
“三个吧!”谭鑫看了看身后的柳岩和张石,知道他们可能未曾尝过,今日有机会,让他们也尝试一番西洋人的食物。
“好嘞,客官稍等!”说着,老者熟练的用手在锅里拿出三根煮熟的红薯,而后从身旁的一个竹篓里拿出一张废弃的纸张包好,递给谭鑫,“三个红薯,一共九文银子,刚煮好的,烫手,请客官……啊?大人!草民赵太见过大人!”
老者惊恐万分,因为刚才没注意,他到此时才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知县大人,双手捧着红薯,双腿一颤,就要跪下。
谭鑫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他,隐约中他记得这位老者便是自己刚来那天在街上当街拦轿,请求自己放了他儿子的赵大伯,便道:“赵大伯,我现在只是微服出来,不用那般行礼的。”
赵太仍在惶恐之中,手中所拿着的番薯不知该放在哪,将他满是茧的手烫得白里透红。谭鑫瞧见,忙从他手中接过,递给身后的柳岩张石二人,道:“你们拿去尝尝!”
“谢谢大人!”两人也不客气,刚才跟随大人一路追来,从大人的脸色中,他们便能看出这是好东西,怎会错过。
路边有排石阶,谭鑫招呼惊慌中的赵太坐下后,和颜瑞色地道:“赵大伯,你怎么会有番薯?”谭鑫指指锅中所煮的番薯,带着一丝疑惑的问道。
就他所知,如果番薯传入中国了,那也该是在一些富人家中,怎么会出现在赵大伯这样贫困的人家里。
赵太并未回答谭鑫的话,而是反问道:“大人知道番薯?”
谭鑫点点头,道:“认识,当然认识!”不过他心中还隐有一句,“如果不认识的话,我还会这么着急的来问你么?而且,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能吃红薯,来到大楚朝了,今日还是第一次看见。”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谁知道眼前老实的赵大伯会怎么看他。
赵太似乎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可能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知县大人并排坐在一起吧,好一会儿才控制住忐忑的心,缓缓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两个月前,那时赵太还是一个做点小买卖的商人,为了能省点钱为儿子置办婚礼,便在空余的时候和儿子一起去附近的海上捞点鱼,维持生活。
但那日,因为天气有点阴沉,赵太怕下雨,便没去城中摆摊,二人在家中呆了一个上午,无事可做,正巧家中无粮,赵太便决定用这空余的时间出海一次,希望能捞点鱼来做晚餐。
谁知,才刚刚离开海岸几里路远,他们在附近的海面上看见一艘破烂的帆船,船体倾斜,似乎是是一侧进水了。
赵太是个热情的人,见对方有难,忙和儿子一起前去帮助,但当他们的船靠近那帆船时,却见到船上几个金发碧眼的人,正在一个劲的抢修破烂的船体。
赵太一直在宁海县,没见过西方人,但当时海浪涌来,眼看着他们的船便要下沉,赵太将船靠近他们的船后,就要上去帮忙,却被一个金发年轻人阻拦,他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赵太父子听不懂的话。
因为救人心切,赵太根本不愿意与他多说,从自己的船中拿过工具,就要跳上帆船帮他们维修。双方虽因语言不通,但看赵太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便不再阻拦他,任由他二人上了船。
赵太上船后,发现他们的船板是铁皮制造的,但船身仍旧是木材,船的一侧淹在水下的地方,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海水借着口子不停的灌入,如果不将船拉上岸进行修理的话,肯能只能任由他在这沉没了。
一个急浪袭来,海水溅到船板上,船吃水更深,赵太忙吼道:“这船快不行了,你们有什么东西,快搬到我船上去,不然,大家都会被淹死的。”
可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只是摇摇头,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好在,船上的一名船员似乎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连续几个海浪,帆船下沉的速度比刚才更快,眼看着就只剩下很少一部分还在海面上。
他朝着身旁几人用西洋语说了一会儿,然后围着快要沉没的船绕了一圈,最后无奈的看了看赵太的船,才下达命令,让船上的几个人将帆船上的东西全部搬入赵太的船上。
忙碌了半个时辰,才搬完,赵太划着自己的船,载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才驶出十几米远,一个浪子袭来,瞬间将西洋人的帆船吞没在了海中。
这一刻,赵太看见几名西洋人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笑容,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走到赵太身边,友好的伸出手,握住赵太的手,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赵太惊愕,“你们会说咱们大楚朝的语言?”
“是的,”那西洋人友好一笑,道:“我们曾经在一个海岛上呆过一段时间,学习了一点你们的语言。”
赵太欣喜,只要双方有共同的语言就可。
将西洋人带回家,去集市上买了些食物来款待他们,西洋人连连称谢。
这样,赵太将他们留在家中照顾了几天,后来这些西洋人嫌这样一直打搅赵太一家人不好,便留下一些他们口中的玉米、番薯、番茄等大楚朝没有的东西离开了。
当然,他们走的时候,没忘了告诉赵太怎样利用这些种子,至于赵太来城里卖番薯,是因为西洋人送给他几麻袋番薯,到现在仍堆在家中,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经商所存下的钱都用尽了,家里一贫如洗,才想着卖一些番薯挣点银子过日子。
谭鑫心知,赵太家中之所以一贫如洗,所有的钱财全部被赵太拿出来交给知县,希望他能放了被关在牢中的儿子,可现在谭鑫听他说来,也是一脸的心虚。
想着几个西洋人,谭鑫顾不得那些,忙问道:“赵大伯,那你知道那些西洋人现在去哪了?”
赵太摇摇头,道:“草民听他们说,好像要去州府,然后看能不能在知府大人的帮助下,去京师拜见皇上。”
原来是去京师了,看来自己想找到他们,问一些事是没可能性的了,谭鑫稍有失望,但很快,他的心思便全部留在了西洋人留下的种子上,“赵大伯,你说西洋人除了给你留下番薯外,还留下了玉米和番茄种子,现在这些种子可还在你家里?”
“在的,半月前我曾种下了一些玉米种子,现在已经长出苗来了。”赵太如实回答道。
谭鑫心中大喜,顾不得自己身份,拉着赵太的手臂道:“赵大伯,快带我去你家中,我想去看看那些种子?”谭鑫激动的说道,此时正值五月,刚好是种植玉米、番薯和番茄的时机,他怎会错过时机。
赵太不知知县的真实本意,以为他只是好奇,情知今晚的摊位是摆不成了,便在柳岩和张石的帮助下,撤了柴禾,将红薯和锅儿放在了一个熟人那,领着谭鑫三人朝着自己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