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文褐色的眼眸越过她注视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我说过了,你不懂。”
“是吗?”她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那还请你说得明白点。”
蓦地,他低下头看着她,深沉难解的目光将她缠绕住,低低地说,“因为,我爱你。”
痛是午夜梦回后抓不住她轻颦浅笑的巨大空洞,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神,是每一次成功的喜悦后随之而来的更多的寂寥……
温热的拥抱,好像要把他心底最后的那一点涩意都蒸发。
洛水水愣了一下,然后涩涩地笑,“爱我?”好似喃喃自语,“那你是怎么爱我的?”
韩子文强硬地将洛水水拉上车,“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爱你的。”
车子开得飞快,渐渐驶出了城,洛水水开始是一头雾水,直到看见了那个标志,她突然捂着头,圆圆,那个有着甜甜笑容的女孩就静静地睡在郊外的公墓里,整整七年了。
韩子文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她?洛水水尖叫,“停车!停车!我叫你停车!”
韩子文不理她,她扑着去抢方向盘,他一脚踩住刹车,把车靠边停下,瞪着她,“洛水水,你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看她,我不要,我不要!”
她拉开车门要往外跑,韩子文一把攥住她的手,用力一扯,将她箍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得很快也很有力,“水水,不要逃避了,该面对的始终要去面对。”
她该面对什么?面对因为她的自私害死一个女孩的事实么?
“那是个意外,不关你的事,你究竟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韩子文大声吼着,洛水水的泪被他的声音震了出来,染在他的衣襟上,一圈一圈水渍。
她抬头看着他,冲口而出,“就算没有圆圆的事,就算我去了美国,我和你也不可能!”
韩子文愣住,褐色眼睛里闪过一丝伤痛,他的嘴角自下而上勾起自嘲的弧度,“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洛水水,你可真狠心。”
“洛水水,你知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你为什么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韩子文忽然失控般地捏住她的手臂,眼里闪过疯狂的神色。
洛水水吃痛,又想起了以前的种种,她鼓着蓄满泪的眼睛等着他,他的样子在我眼里很模糊,她看不清表情,只感觉到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全身有些微颤。
“韩子文,你说你喜欢我,从小就喜欢我,可是,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韩子文捏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低着头,声音低沉,“你不懂。”
“我不懂?”洛水水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用力推开他,“我是不懂,我是搞不懂为什么你会在我的生日宴会上抱着我最好的朋友躺在我的床上,然后拍拍屁股就去美国了,韩子文,你说我狠,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幼稚。”
她看着韩子文越来越阴沉的脸,笑着道,“韩子文,你知道圆圆是怎么死的吗?”
他抬起头看着她,她侧过脸去,垂着眼睑,“圆圆是流产后失血过多,根本不是对外称的疾病身亡。”
她听见韩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水水闭上眼,疲惫极了,“你还有资格说爱我吗?”
韩子文忽然大笑了起来,许久才止住,“洛水水,我大概是疯了才这么作践自己给你糟蹋。”
她感觉车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韩子文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淡淡的嗓音让她觉得难受,“洛水水,那么,我就告诉那些你不懂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意去回忆的事,“我一直把圆圆当妹妹看待,你生日那天,她把我拉到你的房间告诉我说她喜欢我,我拒绝了,正想离开却意识突然涣散,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让我痛不欲生厌恶的眼神。”
“我······”洛水水一怔,没有想到居然比电视剧还精彩的情节会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他打断了她的话,“你一直把圆圆当成是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一直都在被她利用。”他转过头,神色有些讽刺,“这就是你不懂的。”
洛水水再也说不出话来,枉她以为自己阅历不浅,结果却是······
韩子文重新发动了汽车,继续往公墓开去。
拜祭完圆圆,从山上下来,冷风吹来,洛水水乱极的思绪终于有点清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问,“蚊子,当年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我们都误会你,你和圆圆,我们都以为那个孩子是你的,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解释?”心高气傲的韩子文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误解!还是最没有资格责问他的她给与地最沉重的打击。
“怎么解释?”韩子文的声音里有颇不为意的笑意,只是他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我一直以为你会永远相信我。”
她有些薄弱地辩解,“那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沐良辰?”
她还来不及反驳,韩子文话音一转,温润的声音变得冷酷犀利,“你就这么拿你厌恶的眼神判了我的死刑,洛水水,你猜猜那几年我有多恨你?”他猛地转过身,眸色转深瞪着她,她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她有些害怕了。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沐良辰,那个沐良辰,你亲眼看见他和别人上床你却还要装着一无所知,为什么你宁愿为了沐良辰骗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我?你只不过看见我和圆圆躺在一起就判了我的死刑,为什么?”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洛水水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蚊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虽然你不稀罕,但是我还是想为自己的任性给你带来的伤害致歉。
“我在美国挣扎犹豫了一年才决定回来。”韩子文的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兴冲冲跑到江大找你,却只看见你窝在他的怀里笑靥如花。”他的眼神又瞬间柔和了下来,他伸手轻轻刮着她的脸,“小不点,你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呢?我都舍不得,你为什么要为了沐良辰糟蹋自己呢?”
原来原来,自己五年来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洛水水突然没有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推开韩子文,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山,坐车回到市中心,才想起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哪里都有沐良辰,哪里都有韩子文,哪里都有那个连自己都厌恶的洛水水,无意间看见沈氏的标示,想起那天,那个人对自己说,洛水水,别再这么委屈自己,下一次,想哭时,就来找我吧,借你肩膀。
洛水水真的跑到了沈吟家门口,沈吟打开门看见洛水水呆滞地站在门外,惊讶极了,赶忙把她让进来。
只是奇怪,洛水水为什么要躲到他这里来,不去找韩子文,毕竟韩子文与她是二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洛水水笑道,“我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躲躲,一会儿就好。”虽是笑着,只是怎么看都有点苦涩。
被人看透心思,沈吟觉得有点狼狈,不过十分奇怪,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韩子文与洛水水之间绝对出了什么问题,他却是不敢问,见过洛水水崩溃的样子,太让他心疼,从那以后在洛水水跟前,沈吟总是有些太小心翼翼,怕说错话再勾起她什么不好的回忆,那样的洛水水,就如雨打的海棠花,浑身上下萦绕着让人心疼地想要替她悲伤的冲动,美得脆弱,娇艳。
洛水水仰头看着他,“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就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她蜷在窄窄的飘窗上,背后是湛蓝的天空,也只在这个时候,在澄净的天空之下,沈吟才发现掩在洛水水笑容下的苦痛、挣扎,眼中的郁色,披散的长发的确也是那三千烦扰丝,贴着雪白的面颊,遮住原本该有的笑容,这么美丽这么玲珑剔透的人,却写满忧伤······心里立即为她难过起来,一点点酸一点点痛,恨那个让她疼的男人···却···也嫉妒······哪里舍得她就这么坐在那里,偏偏又不知道何从劝解,不舍离开,只站在她身边,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