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邹振远的穿越者身份,搞清楚了他与赵民安分开后这几年来的经历,对他的相关查问与测试也就算告一段落。除了赵民安继续留下来与邹振远叙旧外,梁子岳和穆特尔在闲聊了两句后便退了出来。
出了邹振远的住处,梁子岳自是前去给委员会发电报,将这边的情况做一个汇报。而穆特尔先是撤掉了邹振远房间外负责看守的卫兵,又将这两天一直在服侍邹振远的下人以及为其诊治的军医找来,嘱咐他们要好生照顾里面的人,既不能在伤情诊治上出现任何纰漏,也不能有任何慢待,不然的话便要拿他们几个人是问。尽管众人不太明白为什么穆特尔会突然转变对这个契丹俘虏的态度,但既然主子下了命令,那么自己照做便是,总之服从命令听指挥是不会错的。
梁子岳的电报发出去不久,便收到了委员会的回电。电报中除了肯定梁子岳等人的工作外,还提及了近一阶段对邹振远的安排——尽快离开古北口关进行休养。毕竟邹振远现在是身负重伤,虽然军医说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委员会绝不愿意只凭军医的一句话,便去冒损失一名穿越者的风险。况且,古北口关的条件十分有限,绝不是一个休养身体的好地方,待在这里并不利于邹振远养伤。所以,只要邹振远的身体能够承受,就一定要转移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休养恢复。至于休养的地方,自然是随梁子岳、赵民安二人一起返回“凉园”最好。如果其身体条件不允许其长途跋涉,那么至少也要将其从古北口关转移到离关口最近的州县城内。
对于委员会的安排,梁子岳等人以及邹振远本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有关休养的地点,则在综合考虑了生活条件、路途远近、邹振远的身体状况,以及他本人的意见之后,最终定在了离古北口关约百里的檀州城中一处“大通商行”名下的宅院。此外,为了保证邹振远的安全,除了由穆特尔这边安排四名亲卫贴身护卫外,还由梁子岳传令当地“暗羽”分堂,为该处宅院提供外围安全警戒。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第二天,阴历四月十九一早,邹振远便在梁子岳和赵民安的陪同下,乘坐一辆宽大、舒适的四轮马车离开古北口关,出南门往檀州而去。与此同时,穆特尔亲率已经完成休整的骑兵部队,出古北口关北门,向着二百多里外的居庸关飞驰而去,准备与徐绍安所部配合,解决掉契丹军在长城边上的最后一支力量——耶律挞烈所部。
按照委员会和军事部诸位兄弟的说法,居庸关一战应该算是幽云之战最后一场大规模战斗。解决掉耶律挞烈所部五万余人后,契丹人在幽云十六州范围之内再无一支成规模的、可以与穿越团队武装相抗衡的力量。到时候,不但山前八州尽在掌握,而且山后八州亦可传檄而定。
既然有可能是幽云之战的最后一仗,穆特尔对于自己能够参与其中既觉得非常荣幸,又非常希望能够打好这一仗,为自己在幽云之战中的表现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然而,正所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满怀憧憬、满怀信心,准备在居庸关大干一场的穆特尔率军抵达耶律挞烈大营左近时,望着不远处在己方——穆特尔麾下炮兵与居庸关中的徐绍安所部炮兵——炮火的轰击下,冒起滚滚浓烟的契丹军大营,却感觉很是不对头。
在此前的战斗中,类似这样的炮火打击后,敌人要么是溃不成军,纷纷逃离大营;要么是拼死一搏,派出悍不畏死的士卒冲击穿越团队武装的阵地。而面前的这支契丹军却完全不同,既没有溃兵逃出,也没有敢死队冲阵。任凭这边的炮火如何猛烈,就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如此反常的情况令穆特尔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在与同样疑惑满腹的徐绍安反复商量之后,二人决定暂停火炮攻击,各自派出一支精干的部队,从契丹军大营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试探性进攻,以搞清楚营中的契丹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搞清楚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试探进攻的结果大大出乎徐绍安和穆特尔的意料,整个契丹军大营中除了在大营门口充门面的几名精壮卫兵外,就只剩下几百个每日里只管埋锅造饭、伪装营中仍有数万人吃喝的老弱残兵以及两千多名受伤较重,不便行动的伤员,此外再无一名契丹精锐士兵,更不要说其统帅耶律挞烈了。惊讶之余,穆特尔立即率兵进入契丹军大营查看。
穆特尔带着人在契丹大营中转了一圈,发现营中情况确与之前手下兵将报告的一样。他连忙一面向徐绍安发报说明情况,一面命人找来留守营中的那些老弱残兵一问究竟,
那些留守契丹兵丁到是非常配合,穆特尔这边问什么,他们那边就会老老实实的回答,并无半点隐瞒、编造的迹象——这些契丹兵丁是分开关押和审问的,就算有人说谎也能马上发现。而契丹兵丁的交待令审问他们的穆特尔大感意外,原来早在穆特尔抵达居庸关外的前两天,也就是穆特尔从古北口关出发那天的晚上,耶律挞烈便率所部主力趁着夜暗悄悄撤出了大营,只留下负责故布疑阵的几百老弱残兵和那两千多行动不便的重伤员。一方面,由于对方是趁夜暗撤退,而且撤退过程组织得非常严密,数里之外的居庸关上并没有发现这一情况。另一方面,由于此前的几次交手,耶律挞烈方面接连受挫,近几日其每日里只是象征性的进行一两次进攻,因此居庸关的守军、包括徐绍安在内也产生了几分懈怠之心。再加上徐绍安一心想着的是等穆特尔率军抵达后,两下里两面夹击,一举拿下关外的这支契丹军,为防自己这边动作太大把契丹军吓跑了,所以其不但没有主动发起对契丹军的进攻,而且连日常的侦骑、暗探都不怎么派出来,以至于契丹人数万人趁夜撤退关上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于耶律挞烈突然撤退的原因,这些契丹俘虏却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得了细作的密报、有的说是得了朝廷的旨意、还有的说是耶律大帅睡梦之中得天神警告,知道自己处境危险,这才连夜撤走。虽然契丹俘虏的说法莫衷一是,但经过仔细思量,穆特尔还是更倾向于耶律挞烈是得到了山海关和古北口两处契丹军皆大败的消息,知道自己已经孤掌难鸣,若再在居庸关下坚持,只怕最终将会得到与那两路契丹军一样的下场。这才不顾自己的任务、不等契丹朝廷的旨意,擅做主张,率领部下连夜撤走,只留少数老弱残兵以及无法行动的重伤员仍然待在自己大营里充数,迷惑穿越团队武装,为自己的撤退赢得足够的时间。
想通了这一节,穆特尔自然是后悔不已,他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己见,在古北口关外契丹军大量逃散的情况下,仍然接受了委员会和军事部的建议,率骑兵部队在古北口关休整了两天多的时间,从而为这些契丹溃兵将古北口关的消息传播到居庸关下提供了条件、为耶律挞烈突然撤军提供了动力。
只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失算就是失算、疏忽就是疏忽、轻敌就是轻敌,是没有任何借口可讲的。因此,当徐绍安带着唐潮、辛飞宇等在居庸关的军事部兄弟驰进契丹军大营,并与穆特尔一起好好商量了一番后,众兄弟决定承担责任,据实向委员会上报居庸关这边的情况,检讨自己在此战次役中的失策与错误,愿意接受委员会的任何制裁与处罚。
对于徐绍安等人的检讨电报,委员会除徐绍安之外的其他三位委员在复电中并没有给予什么批评或者指责,而是在对他们的情绪进行安抚的同时,肯定了其在此次战役中所取得的成绩。其他三位委员之所以会如此答复,并不是因为徐绍安本身就是委员会成员,他们需要考虑他的面子问题。而是因为在其他三位委员看来,一方面耶律挞烈所部逃走并不会影响到幽云之战整个战局的发展,更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毕竟此前几次战斗,穿越团队武装累积歼灭的契丹军已经超过二十万,其中真正的契丹人估计不下十万。这对于人口总数尚不足百万的契丹人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损失惨重。虽说损失十万人还不至于令契丹人亡国灭种,但其要想恢复到以前的人口数量,必定要经过一段较长的时间,估计数年之内契丹人是不会再度南下入侵幽云地区的了。
另一方面,幽云之战契丹军、特别是契丹本族军队损失惨重,很可能会造成其内部的不安定——特别是在耶律璟的皇位本身就不是很稳固的情况下。一旦契丹人内部发生动乱,势必会更加削弱其原本就已经大幅下降的实力。再加上其刚刚经历了在幽云十六州的惨败,面对一个实力下降、军心士气极度低落的契丹朝廷,难保那些原本属于契丹人的势力范围,为契丹人所控制的其他部族不会有什么动作。特别是某些有野心、有想法的部族很可能会趁着契丹人实力削弱的机会蠢蠢欲动,意图取契丹人而代之。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此时的辽国建国时间还不长,还没有经过辽景宗、圣宗时代的大发展,抗打击能力远不如其中后期那么强大。因此,谁也不敢保证其在内忧外患之下不会就此分崩离析。而对现在的穿越团队来说,一个庞大但虚弱、刚刚被自己打败、且为穿越众所熟悉的辽国,远比一个可能规模上比现在的辽国要小,但却更加强悍、更加有朝气,却不为穿越众所知的新兴政权要更符合其利益。用张维信的话说,就是一个身体虚弱、腿脚不灵便、已经将弱点都暴露在自己面前,且刚刚被自己狠狠揍了一顿的傻大个儿,远比一个体格强健、身手敏捷、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且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的小个子更容易对付。
耶律挞烈所部虽然此前受到了一些损失,但并未伤筋动骨,其战斗力在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还是相当强悍的。而耶律挞烈本人对耶律璟一直忠心耿耿,有他这样一支强军在手,再加上耶律璟自己的御帐亲军,纵有一些来自内部的不稳定因素,耶律璟亦能有效控制。只要契丹人自己能够保持稳定,不在内耗中将自己搞得四分五裂,其他部族也就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来挑战契丹人在北方的霸主地位。由此,至少在契丹人恢复元气之前,穿越团队就有时间腾也手来,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为自己去争取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远大的发展前景。
因此,尽管居庸关战役本身存在着一些缺憾,未能取得参战众兄弟此前预期的战果。但也正是这样的一种并不影响最终结果的缺憾,反而使得幽云之战显得更加圆满、对穿越团队今后的发展更加有利。
正是基于上面的这些原因,所以委员会的其他三位委员不但没有责怪徐绍安等人的失误,反而在尽力安抚他们的同时,对其在此战中的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与其他兄弟相互配合,以求顺利完成“筑基一号行动”最后一个阶段的计划,为幽云之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