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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姗姗来迟

牧州荷宫,秋水殿。

身着白衣的男子缓缓起身,慢悠悠的把手中那封加急信件丢进香炉,站在窗前沉思良久。

一池睡莲开的正盛,浅浅的卧于水面,幽静而不受尘世的喧扰,另一池的荷花却早早的谢了,枯枝残叶散落塘中,黯淡的随风逐水流。淅淅沥沥的雨水点点落下,溅起一个一个小小的水涡,半是不染纤尘,半是萧索败落。

“宫主,”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的清婷见何艾这副样子,心里一慌,忙放下水壶,急急的跪了下来,“这荷塘本是隔日打扫的,昨日突来的一夜狂风骤雨,竟都谢了,属下这才刚刚吩咐下去,马上就会清扫干净了。还望宫主恕罪。”

何艾恍若未闻,一直都不出声,清婷心里更是忐忑。

突然,面前的男子淡淡的一拂袖:“清婷你入荷宫也有十余载,何曾见我为这些事情不悦过。下去吧。”

清婷听了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拜礼,小步退了下去。

行至殿门前,却听见男子飘渺的声音:“这池枯荷,还是留着吧。”

宫主这是怎么了?清婷不解的应了声是,却是不敢再去猜想。随宫主已有十余载,自己又何尝猜得宫主的半点心思,还是莫胡思乱想了,做好本分才是重要,得快些阻止那些小丫头别把枯枝都给捞了。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往荷塘走去。

关上窗。何艾静静的坐了。

该到芍关了吧?那抹道不清说不明的烦躁随着那一抹淡色的远去而渐渐消失,抽丝剥茧后却发现空空荡荡,想要抓住什么也无能为力了。

还记得初见,瑶儿的眼睛像极了跳跃在溪涧的小鹿,跟满是恭敬爱慕的那一排少女不同,她东张西望,眼睛里写着无拘无束,看见自己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叹的目光。

莫名的,三年未曾收徒的自己,清心寡欲的自己,第一次为了收徒与南华起了点冲突,这才把一蹦一跳就像朵柔软的白云的丫头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成了荷宫最年幼的弟子。

内阁里的冰蚕绸带,是永远不能送出去了。那是他一个月远赴极寒之地,想给她的,最好的防身武器。

可惜了呢。

他明白的太晚,而她,永远懵懂无知。

她说:“那又如何?”眸子亮若星辰,可知他心生隐怒只是因为嫉妒傅子安能与她肝胆相照性命相托?

她问:“是不是学好兽语我就能出宫了?”可知他曾为了她寝食难安,在牧府门口守了整夜?

她一心一意只想着出宫,可知他的失望只是因为担心她如此性子如何存活于乱世?

他,从未想过要放她自生自灭。

安排青迩与她相遇,只是自己设的一个局,否则小白就那么凑巧的跟着她到了宫门?娉婷为何要在她走出门的那一刹那送上包裹?。。。固执的守住城门,也只是因为他认定,青迩是她的良配。

不用介入夺嫡的纷争,不用像在芍国局势动荡,锦衣玉食,又有姐姐的照拂,青迩的疼爱,甚至在兰宫修习几年,他已经想好了,定会力保她登上正妃之位。

用心良苦。但是为什么,当亲耳听见她说:“我愿意。”,心口还是掠过一丝酸涩的痛楚。

他知道自己动了情。可是情根深种而不自知。只能冷漠而自私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渐渐的,终于成为她眼中不可理喻的陌路人。

相思迢递隔重城。

雨声更大了。

“砰”的一声殿门被打开,一个身披雨蓑的男子急切的大步走了进来,在大殿里留下一连串的水渍。

何艾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揭开箬笠,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来。刚想开口询问,那男子看到了何艾的眼神,于是止了声,突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宫主近来可好?”

那微笑像雨天突然出现了一抹和煦的光线,融化了这宫殿冷凝的气息,语气真诚,带着一丝恰好的关切,让人听着心里一暖,像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热汤。

“好。”何艾起身,衣袖如流水般在椅面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缓缓的走到男子面前,站定。

似乎没有感受到何艾的不为所动,男子轻拂了拂腰间的流苏,再翻手,已经呈上一个朱红色的珠子,华色流转,更被男子的一声轻笑给映的波光荡漾,慑人心神。只听他略带歉意的说道:“恕南华来得匆忙,没有给宫主准备一份好礼,这碧海血珠就当给宫主赔罪,还望宫主收下。”

何艾笑了,如清风鸣晓,白露拢月:“这传说可验世间万种毒性的奇物,南华宫主当真舍得如此送出去?”

南华点头不语,那从容又理所当然的神色仿佛这碧海血珠只配得何艾一人。

“可惜了,艾宁愿以碧海血珠得南华一个消息。安瑶与宫主,究竟有何渊源?”何艾不愿伸手,也不愿再与南华赘言,毕竟作为上三宫之一的芍宫,同气连枝,也不能太过怠慢,便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南华闻言细细的打量了一眼何艾的神情。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声里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听得何艾莫名其妙。

“这个,恕我不能详说。但是与北越有关,乃私事。”南华也收起了那副亲近的模样,正色道,“宫主可否告知在下,安瑶去往越国的详细路径?”

何艾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不过该是进入越地了。”

南华听了神色一凝,转身便欲离开,不过碧海血珠倒是被搁在了桌上,只听他笑道:“这个留作叨扰宫主的赔礼,南华就此告辞了。”

何艾望着他远去身影,终是忍不住出声唤道:“南华。”

“恩?”

“安瑶与青迩岂非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为何要急着相阻?”

南华听了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待他回望何艾,却是略带悲悯:“宫主以为,青迩配安瑶尚好,那宫主配安瑶呢?”

何艾听了一惊,下意识的回答:“这如何可以?”

南华听了摇头:“宫主怕也以为自身难配安瑶吧,那天下闻名的北越公子呢?配安瑶如何?”说罢语气一顿,郑重道,“还望宫主好好思量。”一边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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