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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庭院深深

天景十二年间,北国出兵伐芍,占芍国三城,得俘虏七千,欲埋之。

位处芍国北部的蔷宫岌岌可危,宫主蝶姬长跪城前三天三夜,愿以己身为嫁,救七千苍生于水火,天下哗然。

北主欣然笑纳,鸣金收兵,携佳人归,叹道:“猛虎亦知细嗅蔷薇焉,今得蝶姬,方知花宫不可小觑。”

七千俘虏得生痛哭流涕,长街百里相送,解甲归田的士兵不下三千。芍国主闻讯吐血三升,传位于太子齐远,临终前交代:“悔当初不信南宫,今请公子出山,联姻花宫,芍国可保。”

然而这些史诗级别的大事都不能影响荷宫一个赤阶小宫女的悲惨心情——公子出山,她被抛弃了。

芍国西南部的荷宫里,一个粉衣女子正站在树下对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少女微笑着轻声说话,看似画面十分温馨,只是那小少女面色淡然,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只听粉衣女子道:“安瑶,这秋天的落叶也扫不完,你先去替各位姐姐买些东西去,回来再继续扫吧。”

说罢,白皙的手递过一张素笺,上面写满了要采购的物什。

安瑶闻言接过素笺,只见这张精美的素笺上写满了“香谷出产大米两袋”“周记芙蓉糕两盒”“土布产的草鸡蛋一打”“黄记红木小圆桌一个”之类的杂物。

不由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下:每次都是这样,欺负她年纪小品阶低,趁着宫主不在,什么活儿都给她干。这些“姐姐们”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么,如今还是这般没有觉悟呢。

她漫不经心的目光越过荷宫前这棵无法抵挡秋意的梧桐,悠悠望向朗朗清空上的几朵白云。

秋高气爽,是该出去逛逛了,何况自从被公子送进这花宫,一个月都未曾出去,也不知这乱世如今是何模样。

安瑶对着粉衣女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放心吧,我这就去。”

粉衣女子对着她这不成体统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惊又怒,嘴唇哆嗦了半晌,终究还是愤愤道:“快去快回!”

安瑶笑着把扫帚往树下一放,怡怡然出了宫道。

街市十分热闹,显然这位处西南的牧州并未受到多少北芍之战的影响。

捏糖人的,卖宫灯的,叫嚷不绝。一些卖绢花首饰的摊子前依旧挤满了小户人家的丫鬟婆子,叽叽喳喳的讨价还价;那凉茶铺子里依旧坐满了人,说书的兴致高昂神飞色舞;周记的掌柜笑眯眯的站在店前,还是那副“招财猫”的样子,任由身边的小伙计一个劲儿的忙前忙后。

虽然每每缠着喜静的公子过来逛庙会,但如今再见到这种热闹的集市气氛,还是会无可避免的从心里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暖意。

可惜,隐居多年的公子被齐远请出山了,如今怕是俗务缠身无暇顾及其他了。连被公子悉心教养十四年的自己都被送进花宫自生自灭,可见公子该有多么的抽不开身。

安瑶想到这里忍不住眉眼弯弯,终于不用再整日对着芍山那漫山的大雪了,她可是很喜见公子焦头烂额的模样呢。。。虽然,无可避免的会有些想念。

雇了个货郎,一路胡思乱想着也把该买的东西给凑齐了,正准备打道回府,安瑶的眼神一凝——街角处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有个铁笼里装着几个面色枯黄的孩子。

身后跟着的货郎是个人精,见安瑶的眼神望向那边,忙凑上去道:“姑娘没见过吧?那是北边新进的奴隶,北边不太平,许多没父没母养不活自己的就被卖到这边来,也有逃难的狠心把孩子卖了的。”

安瑶听着一愣:“你是说,这些是。。。?”

“姑娘你也别不信,”小贩见安瑶关注起此事,讲话也来了劲,压低声音道,“我有个兄弟是那边当差的,很多失了爹娘的上头也不管,睁只眼闭只眼大都被绑了运过来卖。”

安瑶闭起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缓些:“你是说,这些孩子是被战火殃及到的无辜百姓的。。。遗孤?”。

货郎见安瑶神情不对,也露出惋惜的神情道:“姑娘是个善心的,可是有些人是昧着良心也图那个钱啊,您别看这些孩子细瘦不禁风,一个也卖300铜钱呢。”

安瑶听着脚步不由自主的移了过去。

那是一群神色木然的孩子,衣衫单薄,挤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身子瑟瑟发抖。或许是双亲身亡,遭此大变已经不对未来抱什么期望,一个个眼神呆滞。

安瑶愣了一下,只听摆摊的大汉热情的招呼道:“小姐可是缺个书童或是缺个玩物?别看这些孩子不起眼,行情可热着呢,连牧州的贵夫人们都会托人来买上一两个俊些的带回去。这些个孩子绝对乖巧,不逃跑不哭闹,可有趣的紧呢,只要300铜钱一个。。。”

安瑶听着已按捺不住怒火,在大汉的嘴里,这些孩童似乎比玩物还不如,尤其是看到那些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鞭痕,安瑶有种掀翻笼子的冲动。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以略微正常的语气问道:“就这些吗?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样呢,你莫不是糊弄我?”

大汉一听忙道:“小的哪敢!就冲姑娘袖口那朵荷花,小的就是拼了命也要给姑娘挑个最好的。”

安瑶似笑非笑:“我就是想找个漂亮些的,你也知道,荷宫的姐姐们都洁癖的紧,也不喜欢被污了眼睛。”

大汉一听犹豫了一下,终于在安瑶快要转身时,低声唤道:“小贵人莫走,如果不嫌麻烦,小的引你去西场,那里还有几个漂亮的。”一边做出忍痛的样子道:“那些本该是献给州牧大人的,既然是荷宫要,我也就赔了本儿卖给你们。”

安瑶一听止住了脚步,心里冷笑,一边露出了然的神色,笑道:“少不了你的赏。”一边打发了货郎把东西挑去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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