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这天,在陈政建好的工厂区里,一处用泥砖水泥盖起的厂房中,老陈正和老管家陈禄聚精会神的看着屋子的一台机器。那先前在老陈的织造工坊里做事的华老栓现在正在那机器前忙活着。
在老陈旁边,陈政也在看着。现下这台机器便是陈政设计出来的纺纱机,之前他可是把那华老栓教熟练了的,不然此时他也不会这样稳当的站在这里。
其实这纺织机械他早就画好了图纸的,准备等自己的那些机床一做好便开始做这纺织的机器。但谁知他那天碰上了打劫的,这对他的刺激可是够大的,他回来后便先想着怎么造那步枪和子弹了。等那些东西都忙活完了,他才想起来要做这纺织的机器。毕竟自家主要经营的便是这织造的生意,所以这器械还是先紧着这最主要的来做。
他也不是没想他老爹当初给他的警告,后来自己想一想便想开了。他前世虽说这历史学的不算很好,但因为对科技的历史比较喜欢,所以这纺织机械的事情还是知道的,顺带着连纺织工业的革命以及由此引发的社会问题他都了解了一些。他老爹说的那些问题在他前一世学的历史当中也曾有过介绍,毕竟新技术的革命带来的不全是人们生活的改变,有一些人是在旧有技术下生存的,新技术的出现便是抢了他们的饭碗。为了缓和这种矛盾,西方人把自家社会内部的矛盾转嫁到外边,形式便是大量的货物输出,抑或是战争。当然战争之前一般都伴随着市场和原料的争夺的。
那天看到自家原来竟有郑家那样的亲戚,他便想到了这海运。自己做出的这机器,生产起布匹来那将是现在他老爹那工坊里的数倍或是数十倍。这样多的布匹,原有的市场是容纳不下的,强行的推进只会让其他商家以及同行反过来群体攻击他们自己家,那他家这买卖便是做到头了。必须想办法把这多出的布匹卖到大明以外的市场。这海运便是海外贸易了,陈政原本就想着将来在那大难来时乘船出海,在南洋或是美洲找一块地方。现在看到有这样的亲戚,能进行海外贸易,那还不赶快好好利用。于是便赶快把这纺纱的和织布的机器做了出来,让老陈来看便是想让老陈帮着他把生产出的产品通过那郑家做海运给卖出去。至于他老爹的担忧,他会和他老爹解释的。
那华老栓一个人忙活这纺纱,这一台机器上竟能同时纺上十个纱锭,且速度要比寻常的手摇纺纱机要快的多。老陈看了一会儿,发现者机器竟不是靠人力摇动的,而是靠一条皮带连着动起来的。这样一来那华老栓就得不停的来回忙活,基本上不能闲下来。他细算了一下,若是按照一个时辰来算,原来那华老栓用那木制的纺纱机能纺上两个纱锭就算不错的了。要知道这华老栓可是个熟练工匠,一般人是赶不上的。现下看来用上这台机器,那华老栓自己一个时辰纺上二十个纱锭那都是很轻松的。就是换了一个不像华老栓这样熟练的,纺上十七八个也是可以的。
再看那边的织布机,这边的纱锭送了过去,那边的工匠只要搭好线头,剩下的便是看着这机器了,只要不出现什么问题,这机器便是自己在那动了,织布的速度也是飞快。
不大一会儿,一匹布便织好了,老陈和老管家陈禄都各自拿了一匹在手里看。做这行当,这老哥俩都是有年头了。虽说平日里对这具体的活并不参与,但这流程以及这货还是有研究的。最起码自家那工坊里做出的布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两下一对比,便发现了不同了。这机器做出的布均匀细腻,弹性也好,若用他们行话来说,那便是上等的好料子了。这样的料子做什么样的衣服都是能卖上好价钱的。这松江地界之所以能成为织造业的中心,除了这里养蚕种棉花的多外,更主要的是这里的工匠们手艺好,纺出的布啊丝啊那在整个大明都是数的上的。别的地方也有种棉花养蚕的,但是那些地方的匠人手艺不行,这便比不过这边的了。若是那些地方现下也有这样的机器,那这苏、松、常地方上的工匠们便要集体没活干了。
想到这里老陈不禁看向自己这儿子。他现在再想,这小子难道真是那天被神仙把魂儿给勾走了,这阵子竟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阿政,这便是你说的那大生产吗?”
“是啊,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工业生产。可惜现在还要靠着这水轮做动力,等做出蒸汽机或是电动机来,那便是真正的大工业生产了。”
我不管你什么大工业的,你可记得我那日和你说的事情?”老陈略带忧愁的说道。
“爹爹,看你那样子,便是又要跟我说这些事做不的了吧。不怕,你听我仔细跟你说。我们现下做出的这些布可以不卖到咱们大明的地界,这样那些和我们做一样活计的人便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和他们没有关系。咱们把这些布卖到大明以外的地方。爹,你不是和我说那郑家是做海上生意的吗,咱们既然都认了亲戚,那便跟着他们一块来做这海上的生意,把我这工厂里做出的东西统统的都卖给西洋人,南洋人。这样也不会惹得咱们那些同行们不高兴,同时咱自家的生意还越做越大,何乐而不为呢。若是您还是害怕,那大不了咱这厂子实行封闭式管理罢了,除了做活计的工人,外人不让进。做好保密工作就得了。等时日一长,没人知道咱们是怎么做出这么多的东西的。”
“哼,你想的倒是周全。可你道那海上的生意就是那么好做的?不说别的,单是咱们自己没有海船这一项便是个问题,再说就算有了海船,还得有水手,这些最好都是要自家人用的才方便,稳妥。这里外里又要多少银子的投入,你可算过?”
“爹,你想的复杂了。海船咱们可以先和郑家买啊,至于水手,也是可以和郑家借一些的。既然是亲戚,我想这个忙应该是能帮上的吧。对了,那天劫我那贼人不也是在海上跑的吗,不是还留下一个吗,让他待罪立功,教教我们选出的水手。也不是什么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咱们就让那郑家的水手先教着咱们家的,等熟练后咱们不就有自己的水手了。再说我也看了,那郑家的老三也是一个生意人,不然他也不会在走的那天还让咱们给他准备多一些的玻璃。既然是亲戚,还在一起做生意,那这借船借水手的事便能行。退一步讲,他若是说不行,咱们可以在生意上算啊。我就不信他亲戚都认了,还能在乎这点事。”
“嘿,你小子看来还不是光顾着你这工厂啊,还想了一些事情啊。嗯,不错,先不管你说的这些能不能行,但是你能想到这些,便是一个好事。阿禄啊,你可听到阿政说的。便按照他说的办吧,正好那叫大头宝的还没放走。你回头和阿豹说说这事,看看能不能行。可以在这玻璃生意上多想想办法。”
“是,老爷,您放心,我这就去办。”说着,老管家陈禄便出了屋子。
回过头来,老陈又对陈政说道:“阿政啊,你刚才说这工厂实行封闭管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具体的说说嘛?”
“哦,是这样。我琢磨着现下咱这个厂子里做出的东西许多已经是外边不曾有的,再说您又给我弄来许多工匠。这人一多,麻烦便多,吃喝拉撒的,便要有一个管理的章程。让这些工人们都按照这制定好的章程来干活,那样便能有序,高效,也不会生乱子。便是将来真出个什么乱子,那也有相应的应对法子,这便需要管理了。那封闭管理便是不让工人们出厂子,做工的时候在厂子里,做完工的时候就住在那边的宿舍区。咱们把工人们需要的东西都运到这里,随着他们心意买卖,便是这样了。在这出厂子和进厂子的地方设上门卫,这便是一个封闭管理的法子了。这也有坏处,若是工人就想回松江,那也不能逼着人家不让回,所以我这新成立的工厂大部分用的都是您给我送过来的,咱们家那边的我用的不多,这华老栓便是其中一个,他那儿子现下便在我那学堂里读书,他们全家现下都搬到这边来了,那边也没什么亲戚了。”
“嗯,有道理。行,我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张罗出来的,自己做事情便要有担待。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和阿禄说,还是老规矩,我从你这里拿货,卖的一半的银子归你。原料你可要自己掏钱的。”老陈说起这些来口气便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是做生意一般。
“咳,爹,你怎么跟我还像是跟外人似的。再说你这也太黑了吧,原料要我自己花钱买,做好的东西卖了你就给我一半的钱,您这是和自己儿子干什么呢。”陈政此时倒有些抱怨的意思。不过他也知道,这产品做出来是一方面,销售却是另一方面了。销售可是一个大学问,他前世见多了那些搞营销的,知道营销在商业运作中的重要性。刚才只不过是耍耍孩子脾气罢了。
“哼,你这小子,还跟我耍上赖了,你道把这东西卖出去就那么容易?我不管,就按我刚才说的做。等在过些年,便让你出去做做买卖,看看这东西卖出去是不是容易。”
“哎呀,爹,我就是那么一说,您看您,还叫上真来了。行了行了,按您说的成不成。这事先这样,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要和您说呢。”
“哦,什么事。对了,今日来的时候,你那方师傅可跟我说了,说要让你勤快些,那练得功夫可不能荒废。你可曾记得?”
“记得记得,这些日子我可是天天没耽搁。行了行了,先不说这些了,您先跟我来吧。老华,你先忙着,记得今天要把我说的那些人教会啊!”
“是,少爷,您放心吧。老爷慢走,少爷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