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利民割了两亩麦子的时候大狼已经躺在高高的麦垛上睡着了,睡的很香很香,口水都顺着嘴丫子流到了脖子。可是韩利民却没敢有半点偷懒,低头不要命似的继续割麦子,因为大狼手里那把明晃晃的老镰刀已经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阴影。
他觉得他怎么也跑不掉的,要是再跑说不定就真被一镰刀给砸死了,所以他宁可豁出老本割几亩麦子也不愿意冒险送命。当然他割完就灰溜溜的走了,因为他可不认为躺在麦垛上的大狼是真的睡着了,一定是装睡随时准备把没割完麦子就敢逃跑的他抓回来的。
马来福他们也没来寻,因为他们都知道大狼最喜欢睡在麦垛上,用大狼自己的话讲,睡在麦垛上都能梦见娶婆娘!
清晨金色的阳光照在金色的麦垛上,也照在大狼流着口水的黑脸上。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他不愿意睁开眼睛,他还想在他自己麦子世界里再多呆一会,哪怕一会也好。“大狼,大狼,你在嘞!!!”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
“在,在嘞,嘿嘿”大狼马上翻身而起一下子跳到来人跟前。来人却是一个瞎子,一个已经瞎了几十年的老瞎子,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和沧桑,浑身上下唯一出彩的就是他手里的棍子,一根粗细刚好又直又光的棍子。
当然这棍子是大狼给他弄得,村里人都喊他老瞎子,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年纪,因为他真的老的不能再老了,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因为老瞎子本来就是一个很好听很好记的名字。
“一想你就在麦垛上睡,梦见娶婆娘没?”老瞎子声音虽然苍老虽然风霜可是精神还不错,还会跟大狼开玩笑。
“嘿嘿,老瞎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不是啥子都能算到。”大狼傻笑着拎起棍子的另一头牵着老瞎子走。
“你是等着急了吧,现在就去割你的麦子!”是的,老瞎子也有麦子,而且他还有全村最大的一片麦地,因为他实在是太老了,以至于旧中国新中国什么运动都经历过,而他年轻还没瞎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开荒,所以尽管已经分了很多次地,可他的地还是村里最多的。因为谁也不忍心把一个已经瞎了的老头子开的地当成公家的给瓜分了。
这就是与世隔绝的狼村人的可爱和可敬。
“狼娃子,还没吃饭吧,先回家,吃饭,给你做好嘞,专程寻你来吃。”一个这么大年纪走路都费劲的老瞎子也能做饭?不可思议,即使能做那肯定也是不能吃的!!!
但大狼却绝不那样认为,至少老瞎子做的饭菜要比他娘做的好吃多了。当然前提是大狼每天都会提前把做饭该用的米和青菜或者咸菜放到固定的地方,因为老瞎子引火很不方便,大狼就咬咬牙给他在镇子里买了一个1块钱的打火机。
而大狼在他这吃饭或者睡觉都是最平常的事情,老瞎子所有的麦子都是大狼一个人给种上又给割回来的,这样的情景已经持续八九年了!!!
老瞎子的房子也是全村最古老最结实的,因为大狼每年都要帮着加固一次,所以八九年下来老瞎子的房子从外面看简直就是一座泥土堆成的小城堡!
很快,大狼直接拉着棍子的另一头把老瞎子引回了土堡。
“老瞎子,咋这香嘞,有肉?”大狼的脚刚迈进院子就闻到了已经好久没有闻到的肉香。
“真是狼鼻子,豆角炖肉,隔壁三娃子去镇里给捎回1斤肉,都给你炖上了!”老瞎子满脸的骄傲,他都早已经是应该死了几十年的人了,所以他什么都看透了。现在他最开心的事,就是隔几个月能让大狼来他这吃上一顿带荤腥的菜,但像今天直接炖了一斤肉的时候还是很少的。所以今天他格外高兴!手都比平时抖得厉害!
“老瞎子,你要娶婆娘咋地,咋这高兴,好家伙,一斤肉都给炖了!”大狼已经围着锅台转来转去,肚子咕咕叫口水流多长。
“球,要娶也是给你娶,快吃。”老瞎子已经走到里屋坐到桌子边上等着,他这么早就去麦地里寻大狼,他当然也是没吃饭的。
很快大狼就把碗筷和一大碗香喷喷的豆角炖肉端了上来。
“老瞎子,你先吃,你要吃慢了,肉可都叫我吃嘞!”其实大狼是把老瞎子的碗里加满了肉而他自己则是光挑豆角吃。
“唉,狼娃子,知道你自己吃不下,咱们留出一点,剩下的都端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和三郎他们吃去吧,怕是都一年没见过荤腥,可怜呀!”老瞎子说着就像能看见似的和大狼换了碗。
“别说吃肉,就是喝这菜汤也美得不行嘞!我先给他们送去,我爷爷早就馋肉了!”大狼说着又给老瞎子推过来的碗里加了几块肉还倒了一二碗菜汤出来剩下的就端回家了。
“爷,奶,三狼,大花,二花,三花,快出来,有肉吃!!!”大狼一进自家院子就兴冲冲的冲着屋里喊,很快三郎带着三个妹妹就呼呼啦啦的跑了出来,围着大狼端着的肉碗咽口水,可是谁也不敢动手去抓。
这是规矩,就是再穷再闭塞的地方也是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的,别人家不敢讲,但在大狼家,那有一口肉绝对是要先给早就卧病在炕的爷和奶的。
“大狼,哪来的肉?”爷和奶在西屋已经都起来了,像他们这样的老人本来就没多少觉。
“老瞎子给的,趁热吃,豆角炖肉,过年都吃不到嘞!!!”大狼先把菜碗端到爷奶面前。
“好嘞,老瞎子有钱,他连袁大头都还有,听说那个现在老值钱嘞”爷爷说的都不知道是几百年的事了。
“大狼呀,放桌子吧,叫娃们都来吃!”奶奶也乐呵呵的说话了,奶奶的腿不好,从大狼记事起就没怎么下过炕。
“大狼,把菜拿来倒锅里再加点水加点豆角在炖炖,爷和奶咬不动!咋就不知道个疼人!”马来福在外屋地大声训斥。
“就来,老瞎子炖了一斤肉,加半锅水都油腻”于是大狼亲自动手重新炖了半锅豆角白肉汤,一家人吃的非常香甜,当然大狼一口都没动他已经跑回老瞎子那去吃他那份了。
“快吃吧,都凉了!”老瞎子催促大狼快吃。
“凉了也好吃,嘿嘿,回去加了半锅水重新炖了,爷和奶吃的满嘴流油,嘿嘿”大狼把老瞎子没吃的肉又拨到了他碗里一大半。
“你吃,老瞎子我都吃了好多”吃完那些肉,大狼干脆把米饭直接泡到菜汤里呼呼噜噜的又吃了3大碗。
“吃得好饱,今天最少能割20亩麦子!”大狼豪气顿生!!!
“好,好,你现在一定和我眼睛还没坏的时候开荒那样子很像,我那时一天就能开两目,嘿嘿”老瞎子也仿佛吃了顿肉就青春焕发了。
然后两个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就奔了老瞎子的麦地。是的,老瞎子也跟着来了,其实老瞎子能干的事也多着呢,他到现在捆麦子扛麦子都还是一把好手。所以配合起在前面割麦子的大狼也不怎么落下风!
“老瞎子,你还没说啥喜事,要炖一斤肉!”大狼边割边问。
“我看见你娶婆娘喽,还是个尕妹(对漂亮女子的戏称)嘞!”老瞎子边捆边答。
“你骗我,你都说了好多次,也没见过哪里有尕妹!嘿嘿”大狼傻笑。
“这回有,一准有,这回看见的不一样!”老瞎子说得津津有味。
“咋不一样?还能头上长朵花?”大狼也笑。
“不是头上长朵花,是头上带朵花,没事让你多到镇上去走走,那里的尕妹多得很!”老瞎子还挺知道行情。
“太远,来回两个60里,我也没自行车,只能走着去。”
“你想要自行车?”
“想要,不要婆娘都要自行车!”大狼居然对自行车这么钟爱。
“球,自行车能干啥,婆娘能喂猪能生娃还能暖被窝?”老瞎子果真有深度。
“球,有了自行车我就可以哪都去了,去二狗要去上学的地方,叫西宁,是首府!”大狼眼里都是兴奋的光芒。
“怕是有上千里,西宁我去过,骑个自行车哪去得了!”老瞎子沉重的感叹。
“要不我给你买台,要多少钱?”
“球,要100多块,你舍得?”大狼还是很了解老瞎子的,不是老瞎子吝啬而是这的人早都穷怕了。这里你看家家地也不算少,可是都很贫瘠还有好多干脆是红壤,种了麦子下去产量很低的,这还得说老天开恩风调雨顺的,尤其是在割麦子的时候别下雨,要是搞个连雨田那麦子晒不干就都长牙了,不能吃了,只能喂猪。
这是下雨,干旱更是经常的事情,那就颗粒无收了。所以哪家即使手里有点钱也不敢动,都在那防着灾年呢。虽然灾年国家有补助,可是哪家没有4,5个娃子,加上几个老的,那点救济哪里够用!
“100多块?是太贵了,都能娶个一般的婆娘了!!!”老瞎子对这个行情倒也很了解。
“那可不,你舍不得,你舍得我也不要。走路也挺好,不都是走着去镇里的?只有二狗是骑自行车的,我可没少抢他的骑。那东西好快的,我经常骑着把他送到镇里的学校然后再走回来,嘿嘿”大狼东一句西一句的叙说着他对自行车的热爱,他想骑车出去看世界的愿望。
“不过你不是一般人,你是要做大人物地,你早晚是要骑上新自行车的!”老瞎子则在那自言自语!!!
大狼根本没有注意听,可是老瞎子说得以后都要变成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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