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刚才老爷之话意,只怕立时三刻就要离家,这一家子老少,是指望不上他的了,张家上下百余口人,自己一介妇人,委实担不了这样重的担子,委屈之情上涌,再也忍不住,泪水便如泉般涌出。
“罢了!这些年来也是让你受累了,我们张家是欠了你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明日我便要上京,这样的仓促……家中的大事还要靠你,你就……唉!”老爷也知自己过于暴躁了,对夫人的歉疚以及对家里的担忧让他心急如焚,偏他又身不由已,连叹几口气后,突想起眼前要紧之事,还要细细地叮嘱了夫人,看她夫人略好些,才又振作一口气,对夫人说道:“等下各位管事到来,夫人还要牢记了,家里的各大商铺明日必须回来交账,把各项银钱汇拢,夫人再想法妥当地藏了,各处庄园也要尽量调些食粮进府,特别是那种好储藏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另,为夫会命管事,抽调一些身强力壮的奴才,府里的防卫要放在第一,还有……唉……定儿还小,其他几人就更……老爷我……实在不放心啊!”
夫人才收了泪,又被老爷的几句话刺得锥心的痛,再也忍不住,竟放声大哭起来。
底下的丫头跟了夫人几年,从没见过夫人这般的伤心,更兼人人自危,一个个跪在地上,跟着夫人流泪,上房竟是一片哭声。
我却心里一动,突想起这不正是好机会,能保张府众人安全,我和母亲也能与菲菲姐团聚!
想到就做,我连忙拭去腮边的泪,跪行几步,对着老爷瞌下头去:“奴婢有下情奉上,还请老爷容禀!”
老爷还自烦恼着,只是顺口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稍稍斟酌了一下要说的语句,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的坚定:“适才奴婢听见老爷就要上京就任,为什么不带上一家人同去呢?”
我的话太过另人震惊,引来一片惊呼声,大家瞪直了眼看着我,连夫人也惊住了,先还愣着,渐渐反应过来,不可抑止地心动,转而拿希翼的目光看向老爷,那样子,十分的凄楚可怜。
老爷也呆了呆,对着地下众人良久,才又把目光看向夫人,叹道:“你们怎知,我们张家世代在晋阳居住,我们虽说是二房,不必担了家业,但这么多年的经营,不说家大业大,然也是安身立命之本,又怎能轻言离去!”
老爷的话打消了所有人的渴望,夫人也深知,张家的情行确实如此,自已还真不能丢下这里跟了去,刚起的希望突被无情浇灭,让她的眼神变得暗淡,显是失望之极。
我看了夫人的这个样子,不由心疼,更下决心,继续对老爷说道:“但如今情形不妙,晋阳一旦沦为叛军蹄下,有多少大家的产业能够保住?如不幸遇虎狼之师,更难保不会成为叛军之助力!”
我停了停,看了看老爷瞬间变了颜色的脸,再说道:“老爷不如稍作打理,重要财产可带在身边,那些个动不了的家业,留了可信家人在此料理,料那叛军也拿不动是不是?”
我的话让老爷有了些意动,他低头想了想,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见我停下,急忙拿眼来示意我,让我继续往下说,我不由一喜,胆子也大了些,头也抬了起来,让声音更清楚些:“老爷这次是奉命进京任职,要带了家口进京,天经地义,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是?如此既保全了一家老小,也让老爷无后顾之忧,才好一心为朝廷出力!”
老爷又陷入沉思,大家一声不敢出,生怕打断了老爷的思路,做出错误的决定,那可是要让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的,但我的话给大家带来了一线生机,人人拿闪亮的眼来望着我那样子就像看着世上一个最好看、最值钱的宝贝!
我却不敢消受她们的热情,前日的事我还记在心里,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出那害我之人,别看她们现在这样的把我看重,保不定转过身就要捉摸着,要把我怎样了去!我只望向不知何时被夫人抓着的手,手掌里的冰凉,传过来的阵阵颤抖让我心里一酸,几乎不再次落下泪去。
夫人知觉到我的注视,也把眼神从老爷那里挪到我这里来,脸上艰难地露出一丝笑,这满含了心事的笑,就和哭一样的难看,但让我的心一暖,手里不禁再紧了紧,夫人便伏下身子,再伸一手来,我们一个跪,一个坐,就这样半拥着。
只是过了不多时,但在屋里众人的感觉里,像是过了整整一日!终于盼来了老爷的回音,那话间便如同天籁般动听:“想老爷我为官多年,竟不如这丫头看得这般通透,就如这般行事,我们全家搬往京城去!”
人人欢喜得抱在一起,夫人更是喜极而泣,不由分说地把我拥入怀里,自己的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往下一滑,竟是直接跪坐到地上!
一股力量传来,夫人已离了我身,却是老爷亲自过来,把夫人给扶了起来,犹自替夫人擦去满脸的泪水,温柔地道:“这般年纪的人了,还同个孩子一般,哪里还像个主母的样子?只叫人……这般的挂心!”
这般当着丫头的面,虽是最亲近的几个,但也让夫人不好意思,脸上渐渐地泛了红,但那喜意是如此的醉人,她怎么也不愿拒绝了去。
我还自怔怔地看着,突被人撞了一下,却是紫荆,我见她脸上飞红一片,正拿眼来暗示了我,我才反应过来,脸上渐渐地也热了,头再也抬不起。
“但我们托家带口的,只怕阵势过大,引人注目不说,还会影响了赶路的日期。”老爷还在叨叨地说着,也不管他家夫人,听没听得进去,“还请夫人谅解,容为夫仔细盘算,恐怕还要把人分作两批,我与夫人各带一批,神速地进了京去,岂不更加便宜!”
夫人如了心愿,能与老爷一同上京,离了这让她心惊肉跳之地,现叫她怎样,她也是愿意的,早没口子的应了,静等老爷的后一步吩咐。
当下两夫妻细细地商量起搬家事宜,一边等待着管事之人的到来。
几个丫头也不商量,留了我一人在此,其余人统统入了内屋,夫人管家多年,东西很是繁杂的,最是不好收拾,她们几个做得久了的,竟就开始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