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白天的那些场景像走马灯在我脑子里来回转动,胸口很闷,意志消沉,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晚上桌上的麻油鸭很香,我却没有什么食欲,随便吃了几筷子就洗洗睡了。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我被痛醒了,肚子一阵一阵搅着痛,我抱着肚子痛的在床上打滚,额上冷汗密布。
“张……张妈,救救我……我肚子好痛……”我不行了,肚子好痛,谁来帮帮我!!“来人啊……”内衬的白衣被汗水浸的半湿,贴在皮肉上凉意沁心,为什么没人听见我说话……
“好痛……来人啊……”抱着肚子在床上一阵乱滚,‘扑通’一声掉下了床,我蜷缩在地上,,手脚扭曲,痛的在地上打滚。
‘吱呀’的声门被推了开,张妈举着油灯惊叫一声:“这是怎么了?”
油灯半明半暗,我睁开汗水迷蒙的双眼,气若丝游:“…我…我肚子好…好痛……”
张妈将油灯放在桌上,撩开我的下裙一看,大惊失色:“不好!!这是要生了,羊水破了!!”
张叔披着衣服也过来了,见我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别废话了!阿花快生了,你快去请催生婆!早产了!”
“哦!!哦!!催生婆住哪?”
张妈一跺脚,急道:“你个死人!就是隔壁的秦奶奶。”
“知道了!别慌!别慌!我去了!!”
张妈扶着我做上了床,扯开嗓子冲屋外叫道:“阿全!阿全!!”喊了好几声阿全都没吭声:“睡死了吗,细伢子,阿花,你躺下,我去喊他。”
扯着嗓子出了去:“阿全啊!阿全!!”
我猛的一口气提上来,又放下去,脖项间青筋跳动,肚子里绞痛的我快晕过去了,除了小腹的剧痛,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思绪涣散。
深呼吸,深呼吸,花无忧,不要怕,挺过去就好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挺过去了,还怕生孩子吗?!
没过多久张妈折了回来,将我身下湿透的内衬裙撕开,阿全端着一盆热水送了进来,伸头一看我曲着腿躺在那痛苦的呻吟,低着头退了出去。
张叔领着催生奶奶进了屋子,将门掩上,两个男人就在屋外候着。
张妈急急说道:“是早产,羊水已经破了,会不会难产?”
催生奶奶摆摆手道:“不慌,胎位正,不会难产。”
昏黄的油灯应在她满脸的褶子上,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满脸的皱纹,我居然想起了我奶奶,一直紧绷的心安下不少,肚子的抽痛还在持续加强,张妈走过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安慰道:“不要怕!秦奶奶是这里接生最安稳的催生奶奶,有她在,大人孩子肯定没事。”
我想点头说是,可我没有力气,阵痛夺走了我全部的力气,我只剩痛苦的低吟。
‘嘶’的声,身下一凉,那件湿透的衬裙被催生婆婆用剪刀剪了去,下身被托起,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抓着张妈的手,小腹用力。
“头出来了!还差点,用力!!”
头发粘在额上,我张大嘴,仰着头拼命吸气,好痛!!汗水从额上滑落,双腿在床单上乱蹬。
催产奶奶按住我双脚,口中絮絮叨叨念叨:“娃娃快出来吧,出来穿红戴绿,不要留在你娘肚子里了,快出来吧……”她语速极快,像念咒般,我听的头更晕了。
“啊……张妈,救救我…我…我不行了……”怎么还不出来,我的孩子你怎么还不出来,我快不行了……李瑜……救救我……
突然举起双手在空中乱挥,想要抓住什么,什么也没抓到,全身的力气已经用尽,颓然摊了下来。
“出来啦!!出来啦!!”
“呜哇,呜哇呜哇……”
失去意识之前,有人在我耳边欢喜道:“阿花,是个胖小子呢!听,哭声多响!力气大着呢!!”
“……”真好……
天亮后没多久,我苏醒过来,张妈满脸的笑,将臂膀中那个小小的人儿小心放到我的身边。我将那个薄被包裹的小人儿搂在怀里,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眼睛都没睁开。
“…好丑。”我小声说了句。
张妈一听乐了,将桌上放着的碗端过来喂我:“这还丑啊,这么俊的小孩,长大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的姑娘呢。”
“呵呵~~”我将他小小的手握住掌心,好软好嫩的手,细细软软的头发贴在头皮上,头顶上还有血迹,小小的脸上也有。
“张妈还有热水吗?我想给他洗个澡。”
张妈连连挥手:“不行,不行!这么小的孩子,天气又冷,冻着了可不好带啊,脏就脏点吧。”
吃完红糖糯米粥,一直睡着的娃娃醒了,捏着小小的粉拳哇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傻乎乎看着他哇哇大哭,迟疑道。
“他…是不是饿了?”
“肯定的,出了世还没吃到娘的一滴奶水,当然要哭了。”
“哦。”我红着脸,撩起衣服,笨手笨脚的将怀中的婴儿凑到胸前,努力半天,怀中的小人儿哭的更厉害,张妈上前拿开我的手:“你这样不行的,孩子吃不到的。”
扶着我坐正,微微倾下腰,将孩子托高,小嘴凑在我胸前,粉嫩的小脸在我胸口蹭着,我嘶的倒吸口气,好痛!!
张妈呵呵笑道:“开奶总会有点痛的,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进来了。阿花醒了吗?”
张妈没好气道:“你嗓门那么大!不醒也要被你吵醒了!!进来吧。”张叔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回头见我在喂奶,转身就出去了。
怀中的小人儿喝饱了,竟然睡了过去,我轻轻将襁褓放在床内侧,张妈将帕子递给我。
“蘸点奶水给他洗洗脸,奶水洗脸孩子以后皮肤好。”
“奶水洗脸?!”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但我还是挤了奶水浸湿帕子,极尽轻柔的将小人儿脸上头上的血迹擦了去。
“鸡汤喝了吧。不烫了,喝了才有奶水。”
“真不好意思要张妈你照顾我。”反手从枕头下的荷包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是尹吹楚给我的那张。
“张妈这个给你,就当是我在这这么长时间的,月租吧。”
张妈袖着手,连连摇头:“…太多了,太客气了,你在这儿也没白吃白住,店里的事你从早忙到晚的,我怎么好意思好要你的钱,没给钱你就很不好意思了。”
我将手中银票往前送送,笑道:“拿着吧,我生了孩子还要坐月子的,这一百两就当是月子给我买吃的吧。”
“这个还是…太多了,一百两得吃多少个月啊,收起来吧你。”
我掀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张妈急忙拦住我:“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虚,怎么能下来娘,吹了风那可是一辈子的患。”
我将银票塞到她手中:“收了银票我就不下床。”
“这丫头,好吧,那我出去了,今天的食客还满多的,你先睡会,有事叫我。”看看我又感叹道:“真是可怜的丫头,你相公还不知道你生孩子。唉,不说了,我出去了。”
我抿抿唇,将心口那抹苦涩咽下,小心躺了下,生怕碰到身侧沉睡的小人儿。
满足的闭上眼,伸出手臂将襁褓拢在怀里,轻轻嗅着婴儿的体香,好奇妙的感觉,胸口涨涨的,很满足,很温暖,前日那些消沉的情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上我谁都不要,只要我的的孩子,就算舍弃所有的东西换来我的孩子我也心甘,从我骨肉里衍生出的小小人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过去经历的那些苦难痛苦我已经不在乎,只要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夺走他,就算的拼上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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