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路返回,九儿站在一棵歪脖柳下伸长脖子左右张望,我蹑手蹑脚走上前,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大喝一声:“嗨!”
“啊!”九儿吓了一跳,怒道:“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啊你!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我没去哪啊,你在找我吗?”我嘻嘻笑道,蹦蹦跳跳沿着小径走上前。
“咦,你的脚好了啊。”
“对啊!”我在原地蹦跳几下,“你怎么走那么慢啊,啊!我忘了你是个小孩子,腿短走不快呢!”
九儿在后嘟嘟囔囔抱怨着小跑过来,说道:“公子要在这里停留些日子,你不要乱跑,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
小屁孩,欠收拾,我停下脚步,插着腰就想给他一个生姜。
“公子!”九儿欣喜叫道,绕过我走了上前。
梅清影和葛靖靖迎面走了过来,还是哪个姿势,还是那只手搂在梅清影的肩上,这两个人也太好了吧。
葛靖靖一路走来,嘴就没停,走的近了依稀听的是说什么那伙人真是讨厌啊,老是来找我,我又不想去,清影你说这事,真是让人头疼之类的。
走至身前,两人停下,葛靖靖一指我笑道:“清影,你这丫鬟长的真是不错呢,不如送给我吧。”
“这可不行呢,要问她自己,阿花你说呢?”梅清影摇头道。
我又不是什么东西,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要。”
“呦!”葛靖靖怪叫一声,“你这丫鬟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呢,阿花,你想好了哦,我可是会比梅清影对你好哦!”
“我不要!”
“啧!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算了,惹美人生气可是最糟糕的事情了。”葛靖靖状似无奈摇摇头,对梅清影说道:“那些人今天可能还会过来,清影你到时要帮我将那些人给打发走,我真的是给烦死了!”两个人边聊边走。
我和九儿尾随上去,梅清影回首说道:“九儿昨夜没睡,去睡会吧。”
葛靖靖一招手,立在身侧的侍从会意,领着九儿去休息。我跟在九儿后面走向后院,刚走一步,后领就被人拽住。
“阿花,你这是去哪?”梅清影拉过我,偏首笑道。
“我…也想去睡会。”
“一会有客人过来,你要贴身伺候,客人走后你才能睡哦。”
“哦。”也只能这样了,谁让我现在的身份是某人的丫鬟呢,不过真的满困的。
所谓的客人一直到下午才过来,我坐在围廊上,午后灿烂的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嘴角微微发痒,迷蒙的睁开眼,满目阳光反映着人影轮毂,谁…蹲在我身前。
“啊!你醒了,你流口水了。”蹲着的年轻男人摊开衣袖,袖口上一团湿意。
我定神看去,是早上在花丛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摸摸微湿的嘴角,真流口水了!他给我擦口水了!好丢人!跳下围廊,拔脚就走。
“嗳!你怎么又走啊,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家里,你知道我叫什么的吧。”
他家?我猛地转身,灵光一闪开口问道:“葛靖靖是你什么人?”
“我哥啊,你见过的吧,我哥很帅吧,我也很帅的,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我叫葛斯斯,我跟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
确实是很有共同点的兄弟,相貌上也颇相似,葛斯斯的五官更为柔和些,没有葛靖靖那么硬朗,笑起来有很可爱的样子。
“花小小,我叫花小小。”
“花小小!很奇怪的名字。”
哪里奇怪了!我刚想发作,葛斯斯又说道:“也是很可爱的名字啊。”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怎么会在我家,哦!你是不是跟梅清影过来的,你是他什么人,是他的侍妾吗?真看不出来啊,梅清影那家伙一本正经的,还收侍妾,我记得以前有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他不但不要还把人家赶走,那个女人真的很漂亮啊,怎么说呢,反正我是没见过难么漂亮的女人了,比你还漂亮……”
真的喋喋不休的男人,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不再理他,转身就走,跟他对话的我简直就是个傻瓜。
“有人吗?少爷小心,那边的小丫头,快让你家主人出来,有贵客来了。”我歪着身子看向门口,葛斯斯也停下长篇大论,愣愣的看向门口进来的一行人,他们是…那些客人吗?
三五个男人簇拥着一位华服公子走了进来,我眼睛越瞪越大,那个华服公子很眼熟嘛,怎么看怎么像是…太子李青容!
“喂!小丫头,还不叫你家主人出来,我家少爷亲自来了,他竟然拿架子不出来!”
太子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不要说话,施施然走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我该躲起来吗!我要躲到哪去!
葛斯斯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各位找我哥哥什么事情,各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唤我哥过来。”
太子有礼道:“有劳公子了。”
我目送葛斯斯走远,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垂着脑袋,尴尬的要命,万幸的是太子一伙没有注意到我这小小的丫鬟。
太子踱步行在庭院里,欣赏庭院里的景观布局,不住微笑点头,与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不时低语轻笑。
不多时,葛靖靖走了过来,笑道:“公子远道而来,葛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太子轻笑道:“无妨,无妨。”
“公子请。”
“先生请带路。”
太子坐在上首,葛靖靖,梅清影分坐两侧,葛靖靖说他别院里所有的丫鬟加起来也没我好看,要我立在一侧,伺候贵客,我站在梅清影身后,努力在太子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将头深深低下去,恨不得将脸缩进脖子里,可惜动作太过诡异,不止太子,厅中的众人都忍不住多看我几眼。
“公子当真是有耐心,葛某不过是个山野中人,怎么能助公子成大事呢,公子太抬举我了。”葛靖靖摇头苦笑道。
太子浑不在意,笑道:“先生谦虚,青容久仰先生大名早就有心前来拜访,只是前段时间琐事缠身,拖至今日才得一闲前来拜访,没想到名扬九州的梅先生也在,青容真是三生有幸。”
梅清影笑道:“是梅某三生有幸得见公子。”
“既然梅先生也在这,不如与葛先生随我一同共谋大事,事成之后,青容定有重赏。”
“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公子的事情我等区区山野之辈实在是无能无力,还望公子不要勉强了。”
太子身侧的黑衣男子怒道:“葛靖靖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家公子亲自上门相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是什么意思!”
太子轻斥道:“玉方,不得无礼!先生见笑了,青容管教不周。”又苦笑道:“连足智多谋,颖悟绝伦的梅先生都说无能为力,难道我李青容就注定一败涂地吗?”
“凡事自有定数,公子不比太过担忧,我二人虽然无法相助,公子可去寻找其他谋士,助你一臂之力。”
“天下还有比梅先生更颖悟绝人的能人吗,青容多谢先生安慰,告辞了。”站起身就要走。
葛靖靖客气道:“公子不如用过晚饭再走。”
“不了,二位先生如果有心请来京师找我,我将敞开大门将先生恭迎进府。”
太子从进别院到出去不出一个时辰,像是专程来请葛靖靖的,葛靖靖拒绝的彻底,太子爷也不强求,道声告辞就走。
太子登上马车,葛靖靖站在别院送至不见,回头对梅清影说道:“太子妇人心肠,过于优柔,不是成大事之人所备胸怀,这次夺宫恐怕是凶多吉少。”
梅清影沉思道:“嗯,前太子之子已回京师,此人颇有心计,手段狠絶,据说娶了巨富之女,怕是要大干一场了,太子不是他的对手。”
“唉,这些宫闱之事岂是我等所能猜测的,当今皇帝的皇位还不是抢的前太子的,现在前太子的儿子回来争夺皇位也不为过,是吧,清影。走喽,我们回去了。”
太子是来请葛靖靖助他登上皇位的?他已经是太子了,还怕什么?李瑜开始…行动了?他没有找我吗?心中庆幸,又有些微微的失落。
“阿花,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
“哦。”我回过神,走至梅清影身侧,谦虚问道:“公子,太子是来请葛先生帮他的吗?”
“太子,你怎么知道来的是太子?”梅清影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一愣,迅即笑道:“公子你忘了吗,葛先生唤他太子的啊。”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葛靖靖喊过太子,阿花,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叫阿花?好土的名字。”葛斯斯走上前,凑在我身前,嘻嘻笑道,梅清影话被打断,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对葛斯斯笑笑便走了,好险!我暗舒一口气。
“还是小小好听,我就叫你小小,不叫你阿花,你说好不好啊,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啊。”
我再不走就要被你给啰嗦死了!
九儿睡到晚饭时辰都还没醒,我去客房叫的他的时候,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这孩子昨夜辛苦了。拉开蒙在他头上的被子,轻声唤道:“九儿,九儿,起来吃饭了。”
“嗯~”九儿伸出手揉揉眼睛,迷糊应了声。
“饿不饿,起床吃饭啦,衣服在这,穿吧。”
九儿一下从被窝里蹦出来,夺过我手上的衣服,大声说道:“谁让你碰我衣服了!我可是…男人!”
是,你是男人,年方十三的大男人!我好笑的看着他急吼吼的搂着衣服红着脸坐在床上的模样。
“你还呆在这干嘛?我要起床啦!”九儿伸手用力推来我,我一个不稳,差点从床边摔下去。
“知道啦!我出去!”切!真是别扭的小鬼!
在葛家兄弟的别院第三日写了封信寄去了吴州向父母报声平安,让他们宽心,最好就此摆脱李瑜,筹码已经逃离,我的爹娘再也不受他的威胁。
呆了近半个月,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仿佛又回到了在父母身边的日子,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烦,梅清影上次太子的事情也没有再追问,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碍于人多没机会问,最好是忘了,什么太子王爷的我谁都不认识,也不想沾上身,我只是小小的婢女,不是那遭人窥觊的首富独女。
九儿总是嫌我笨手笨脚,也不能怪我啊,我以前又没做过这些事情,我一发火赏他几个爆栗,九儿对我的说话态度陡然好了很多,就是欠教训。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还停留在沧州葛靖靖的别院里,梅清影也算是大方的主子,立冬没多久就给我和九儿做了几套过冬的棉衣,虽然不能和我以往的衣服相比,现在不同以往,我宁可穿这些款式简单,花色单调的粗布棉袄,也不愿呆在王府里做那锦衣玉食的笼中鸟。
一切都很好,梅清影每日里和葛靖靖品茶饮酒,谈诗论道,比神仙都快活。
在别院里,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京师那段惨痛的生活远的好像天边的云彩,快要忘了。
只要葛斯斯不来找我,什么都很美好,我从没见过这么罗嗦的人,我的天哪!别人是一张嘴说话,他是十张嘴说话,每天不定时的出现,但是每天必会出现,我问他为什么非要来烦我,别院里的闲人很多啊,比如九儿,比如他的那个常年住在别院里的表妹,他低着头扭扭捏捏道:“因为小小很好看,个子又高,让我忍不住就想,就想…接近。”语毕抬起头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淡然的看着他,心中五味杂曾,如果我未嫁过人,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些…如果我还是一年前的我…残花败柳有什么资格让美好的如夏日蔷薇般的少年爱慕,我冷冷的开了口:“你有完没完,你不腻我都腻了,唧唧歪歪像个娘们。”不看他受伤的眼神,转身走的绝决。
我正因自己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而内疚时,第二日出现在我眼前的葛斯斯,笑的灿烂,我那些伤人的话对他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不难过就好…我也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