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破晓,黎明尚未到来,层层也幕,将整个空寂、清冷、神秘的云荒古城笼罩在一片灰暗中。青砖墙,琉璃瓦,石板铺成的地面带着冰凉的寒意。众人坐在地上,依旧围成一个圈,大家都不发一言,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显得冗长钝重,这声音听在耳中,愈发显得压抑紧张。火晶石中的光芒微弱,摇曳的火光仿似垂死者最后的那一口气。
不知是谁轻轻咳嗽了一下,声音在大街小巷里穿过,一次次反射回荡,许久又归于平静。整个古城中没有一点儿活气,更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所有的生机在这水中都激不起一丝波澜来。
刘云飞站起身对众人道:“我去转转,坐了一晚上,实在是太累了,去喘口气。”
上官鼎没有睁眼,只是冷冷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刘云飞看了看坐着的众人道:“不用了,你还是留下来吧——嘿,我虽然实力不济,但是保护自己的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萧寒望着刘云飞渐行渐远的,有些模糊的身形轮廓,渐渐地隐没在黑暗中。他有些紧张地喘了口气,从张岳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道:“再过一会儿,天也该亮了。”
张岳眯缝着眼道:“亮了好,亮了好……”
刘云飞走到街角转了个身,终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微微松了口气,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自言自语了几声。前方的巷子里却传出一句咳嗽,他惊出一身冷汗,低声喝道:“是谁?”
“云飞师兄,好久不见了!”一袭黑色长袍的少年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
“吴尧——你怎么还活着?”刘云飞一脸惊愕道。
“多谢师兄惦记,我不仅活着,而且比你们活得都要好,至少不用担惊受怕——因为我才是站在暗处窥伺你们的那只猎手!”吴尧怪笑道:“云飞师兄,你是不是忘了,在这种时候,离开人群有多么危险?”
“嘿,等了你这么久,你可终于出来了。”萧寒从吴尧的身后走出来,跟着来的还有凌笑天,颜无殇和张岳。
“我只是不明白,你杀人是为了什么?”萧寒有些好奇道。
“萧寒,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蠢蛋而已。”吴尧放肆大笑道:“你以为事情只是这么简单么?”
“我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萧寒摇头笑道:“我想另外三批人马也快要到了吧?”
吴尧脸上满是嘲讽,冷冷道:“你就算知道了,也已经晚了——因为真正的危难,才刚刚开始!”
说罢吴尧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来,萧寒心中一沉,想起了刚刚进城时看到的那两张诡异的脸,然而已经阻拦不及,吴尧就这么站在原地,再也没有一丝生机。萧寒苦笑着摇摇头道:“咱们走吧!”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发白,张岳跟在萧寒后边,肩上扛着吴尧的身体,一脸苦大仇深,边走边哼哼道:“萧寒,亏我把你当兄弟——每次脏活累活你都让我干——我不服——”
颜无殇则一脸风轻云淡,跟在萧寒的身后,众人此时都已经站起身各自忙碌起来。
苏灵看到萧寒回来,一脸奇怪道:“喂,跟班儿,你昨天晚上去哪儿玩了,怎么不带我?”
“我不是怕你遇到不测嘛!”萧寒笑嘻嘻道:“何况我们昨天晚上去做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苏灵一脸疑惑,顺着萧寒手指的方向,张岳背上背着一举笑容诡异的尸体来到众人跟前,她顿时疑惑道:“你们怎么把他给扛回来了?”
萧寒无奈地摇摇头道:“很不幸地告诉你,他是凶手——”
众人顿时嘘声四起,赵羽站起身冷冷道:“萧寒师弟,你若是找不到凶手,大可以跟我说清楚,何必要开这种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萧寒一把抢过苏灵手里的水壶,咕噜喝了几口道:“他真的就是凶手,货真价实。”
“你说这个死人,是凶手?”赵羽怒极反笑道:“你是自己脑子有问题,还是把我们都当成白痴了?”
“大师兄,你暂时不要说话,我润润嗓子,听我仔细说来。”萧寒顿了顿道:“先从咱们进城之后的那个巷子说起——我们当时看到了一具尸体——”
“是两具——”林枫提醒道。
萧寒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看到的是两具,但是事实上只有一具尸体。”
众人被萧寒说的更加迷惑,嘘声四起。林枫纳闷道:“萧寒师弟,我怎么听得有点糊涂啊?”
萧寒摆摆手道:“我这样说吧,我们看到了徐青和吴尧。当时咱们已经检查了徐青,并且判定了他已经死亡,死亡时间是丑时到寅时之间——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你们仔细想想,咱们是不是把站在徐青对面的吴尧给忘了?两个人保持同样的姿势,同样奇怪的笑脸,并且是同时失踪的两个人,检查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再检查另外一个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林枫这才若有所思道:“你是说那个时候,吴尧根本没有死,只是他做出了已经死亡的假象?”
萧寒点点头道:“不错——当咱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正好乘机从旁边的捷径搬运徐青的尸体,好让大家都以为回到了原地,但是其实我们已经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那天晚上我和颜无殇还有张岳三人,说是出去方便,其实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我们在那个巷子里重新走了一遍,发现那巷子中少了吴尧的尸体——接着我们继续沿着进来的那条巷子继续往前走,最后也证实了我的猜想,我们并不是走回了原点,而是走到了云荒古城的内部空间。
“然后我们又退回来,跑到了那个整体方形的殿宇中去检查了风绝情的尸体。”萧寒笑道:“我原本以为,真正的杀手是风绝情,而吴尧才是死者,可是我检查了那具无头尸体之后,才肯定了风绝情已经死了。如果风绝情真的是被吴尧一招之下,无声无息之间杀掉的,那么以他的实力,就算凌笑天和颜无殇联手,他也有一争之力——可是就在刚才,他已经自杀了。”
萧寒看众人听得入神,笑道:“唯一的解释就是,风绝情死了,但是不是死在吴尧的剑下,而是死在一种毒药下!这种毒药的功效大概是让人全身麻痹,没法动弹,也不能说话,但是这种毒,只集中在一个地方——”
萧寒指了指自己的头道:“这就是风绝情被砍掉脑袋的原因,因为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风绝情死于中毒,而且他还要让我们觉得风绝情是死在高手一招之下,正可谓一石二鸟!苏景小姐,你知道这种毒,对不对?”
苏景愣了愣道:“你说的是鬼僵——这是很早之前,中州一个小家族中的秘制毒药。不过这家族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这种毒也没有再在天界出现。”
萧寒点了点头道:“不知道这个家族是不是姓胡?”
苏景点头道:“你也知道这个家族?”
萧寒笑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家族,但是我认识这家族的最后一代传人。”
苏景讶然道:“他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萧寒笑嘻嘻地指着默默不语的上官鼎道:“就是他——”
上官鼎愣了愣,冷冷道:“荒谬,一派胡言!”
凌笑天也摇头道:“他怎么可能是胡家的人——”
萧寒笑道:“上官鼎,其实我怀疑你,有三点根据,第一点,是在那个巷子里,两具尸体,你偏巧不巧就选中了已经死去的徐青,却没有选到还活着的吴尧,让我们跟着你兜了大圈子,你说我是不是该怀疑你?”
“哼,这只是我凑巧而已——”上官鼎冷哼道。
“当然,光是这一点,根本不能证明什么——第二点,我们在那个方形宫殿,第一眼看到无头尸体,你就下了判断说他是风绝情,我很奇怪,一个没有头的尸体,只是穿着风绝情的衣服,怎么就可以判断这是他的尸体呢?除非,你是事先知道了他必然会死。”
“哼,我跟风绝情是很多年的朋友,难道连这点都分不清?”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把那块令牌捡起来啊!”萧寒笑道:“吴尧杀了风绝情,匆忙之下,把令牌落在了这个大殿中。对啊,风绝情不是玄剑阁的弟子,他不可能有玄剑阁的令牌!你为了防止大家的疑心,所以偷偷把令牌给捡起来了。这才是你最大的败笔,我想,那个令牌现在还在你的身上对不对?”
上官鼎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放开手道:“不错——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是我和吴尧联手做出来的这出好戏!”
众人哗然,这个一向和善的上官鼎,竟然真的是帮凶。上官鼎冷笑道:“鬼僵是我给吴尧的,人都是他杀得,我只是个引路人——嘿嘿,现在我们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而我的大仇也终于要报了!”
上官鼎一脸癫狂道:“你猜得不错,我就是胡家最后一人——两百年前,我胡家只不过是一个小家族,世代为医,与世无争。我曾祖为了减缓病人的痛苦,才制成了这种鬼僵,哼,谁知道中州的那些个世家门派,竟然都要来争抢药方,我祖父为了天界的安危,宁死不肯交出来,他们这些畜生竟然将我胡家老小上下三十五口杀了个干净,连我那刚满月的妹妹都不肯放过,如果不是我被爷爷藏在药缸里,也许我也不会活到现在——嘿嘿,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比别人辛苦百倍地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三个月前,我终于得到了机会!哈哈哈,我不求任何回报,他已经答应我,会将你们杀光!哈哈哈,这就是报应,这就是报应!凌家,颜家,玄剑阁——哈哈哈,你们都该死——
“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只是可惜,我没法等到你们这些家族门派全部毁灭的那一天了,真正的屠戮就要开始了,你们怕不怕,你们怕不怕?”
萧寒摇着头道:“你的曾祖拼了命,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最后这份良心,还是毁在了你的手里。你曾祖用这鬼僵治病救人,你却用它来杀人——若是你曾祖在天有灵,恐怕也已经垂泪。”
上官鼎摇摇头,道:“其实我不想这样,但是这仇恨一日一日折磨着我,除了报仇,我实在找不出活着的意义,我真的好想再重新来一次,若是这个清虚天没有争端,大家都好好相处,那该多好?”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猛地刺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曾祖,祖父,父亲,请恕延春不孝——”
众人阻拦不及,黑色的鲜血已经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的脸上写着笑容。
萧寒从吴尧的胸口掏出木质令牌道:“其实你捡到的那块,是我留的——如果你不捡,也许我至今还不会有结果!”
“其实,我本来早就应该死的……一个人活着……很寂寞……我也早该回到他们的怀抱,继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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