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蛮带领部曲休整一夜,派出的斥候陆续返回,查看之下,三十斥候,除孙夏带领的一对损失一人外,另外一对损失五人,更有一队全军覆没。
“少主,屠各人营寨森严,防守严密,明刚暗哨遍布黄河上下,把冰封之河段看守的严严密密,飞鸟不渡。”孙夏右腿绑着绷带,一拐一拐的走上李蛮立足的小山坡,脸上尽是愁容。
“还有其他区域渡过黄河么?”李蛮转头,向李大、黄莺询问。
李大摇头,黄莺同样摇头,一时之间,李蛮眼光所过之处,皆是摇动的头颅。
李蛮眉头拧紧,低头踱步,苦思良策。
屠各人的实力,从孙夏见到的营寨规模推算,兵力不下两千人,加上各种明刚暗哨,估计兵力高达三千人。
三千人,十倍之李蛮部曲,更何况这三千人都是久经战阵之卒,绝不是李蛮手下的乌合之众。
三百乌合之众野战三千精锐之卒?
这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李蛮摇头,力敌绝不可取,但东渡黄河势在必行,否则朝夕令改,他如何服众,如何统帅部曲,如何培养部曲不惧艰难、勇往直前。
力敌不可取,就只能以智谋之,李蛮眸子转动,苦思前世信息爆炸时代下接触的各种各样信息,浏览的各色奇谋妙计。
夜袭?
斥候夜晚靠近,都死伤惨重,可见休利屠王营寨之森严,防守之谨慎,夜袭不可取。
瞒天过海?调虎离山?暗渡陈仓?……
三十六计,李蛮一计又一计的分析下来,脑瓜子都成一窝粥了,还没想到一个完美的,不死人的计策。
既然死人难免,李蛮眸子一缩,把目光投向了呼厨泉的部曲和先零羌俘虏。这两批人都是久经战阵之卒,稍加利用,绝对可以发挥超乎寻常的战力。
不过这之前,还需要确定一件事。
“封冰之段的黄河,可以直接快马而过么?”这可是关系成败的首要因素,李蛮不了解,只好求助于黄莺。
“春分已过,天气逐渐转暖,河冰已经开始解封,只能牵马走过,一次还不能超过百人,而快马踏过,十死无生。”黄莺摇头,担忧之色显露秀脸。
刚好这时,一拐一拐的孙夏被小石头绊倒,滑溜着滑下小山坡,撞破额头,惹得他粗口连篇。
不能快马踏过,李蛮正烦着呢,立时眸子一瞪,就欲教训一下满嘴脏话的孙夏,突然灵光一闪,李蛮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欲聋。
黄莺、李大、孙夏乃至四周的部曲,都不解的盯着李蛮,三千屠各士卒拦在前方,有何可笑?
躲在一旁的呼厨泉,一度认为李蛮癫狂发作,疯了,兴奋得想出来接掌大权。
“李大,命令部曲伐木,赶造此物六百架。”李蛮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描画出一个由两块细长的木板组成的简易雪橇,雪橇大概可以并排两匹战马。
黄莺盯着地上的草图,一脸疑惑、不解,而一拐一拐重新爬上山坡的孙夏,望了一眼,快嘴说道:“床板?床底加了两块木头的床板?”
“翘头的木头。”黄莺补充。
李大可不管其他,仔细的盯着草图打量,更像李蛮问了一些注意的事项,转头就招呼部曲开始伐木。
李蛮神秘一笑,也不回答,转而吩咐孙夏押俘虏过来,同时示意黄莺把呼厨泉也带来。
“李……李……家……蛮……右校王,请问有什么事?”少了一只耳朵的去卑,在呼厨泉的再三示意之下,恭恭敬敬经的向李蛮躬身问好。
“王子勇猛,麾下部从更是久经战阵,如今休利屠王阻拦在前,某希望王子带领部从袭扰休利屠王的布置,为渡河觅得一线生机。”李蛮手按刀柄,逼视呼厨泉,大有呼厨泉敢开口拒绝,马上刀斧加身之势。
呼厨泉牙根咬得蹦蹦作响,眸子乱动,示意去卑说话,而去卑胆怯的躬身在旁,眼珠直视地上,装作一脸不知情。
“王子……”李蛮眸子一缩,声音加重。
呼厨泉低垂着脸,额头青筋凸起,拳头攥得紧紧,声音却平静如常:“右校王请求,本王子哪有拒绝之意。”
李蛮嘴角一翘,伸手拍了拍呼厨泉的肩膀,安慰道:“王子不必担忧,某领六十五个仆从军,相伴王子,袭扰休利屠王。”
说完,李蛮赶去俘虏阵前,而他身后却响起去卑凄惨的哀号声。
“想回家么?”李蛮立于俘虏阵前,高声大喝。
六十五个俘虏神色木然,无悲无喜,就像六十五根木头,对李蛮的话语无一点反应。
李蛮傻眼,而自大破先零羌之后就一直呆在李蛮身边的黄莺,赶紧抬脚探身,对着李蛮耳朵低声道:“按规矩,族长阵亡,这些人及其家属都要陪葬。”
‘靠’李蛮低骂一声,既然亲情断绝,那就利诱:“想脱离俘虏么?想要金光闪闪的金子么?想抱香喷喷的美女么?”
这次,俘虏们眼珠转动,骚动中有点不相信的盯着李蛮。
李蛮趁热打铁,挥臂吼叫:“想么?”
“想……”先是个别桀骜之辈呼喊,进而全部俘虏们大吼。
李蛮手臂一压,继续大吼:“想的话,陪某战场走一遭,活下来,就能得到一切,敢么?”
“敢的留下,懦弱的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俘虏们哪个敢离开,要知道羌胡之内,首重武勇,如今一退,势必成为别人的笑柄,耻笑一生。
“好,都是好样的。孙夏,派人分发武器、战马。”
“蛮子,不得了哦,几句话就逼得这些俘虏跟你拼命,不过你得带上我!”黄莺美目流转,眨也不眨的盯着李蛮不算英俊的脸蛋。
“不行!”李蛮翻了个白眼,语气坚决。
……
“查探清楚了?”休利屠王端坐堂上,透过火光,逼视斥候。
“大王,小人亲眼见到那个魔……鬼……还有数百士卒,近千战马,就在营地西南五十里外伐木,赶造一种奇怪的器械。”斥候递上一块画有雪橇的草图。
休利屠王盯着如床板一样的雪橇草图一阵狂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一丝畏惧,危险来源于未知,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告诉他,李蛮选择在如今赶造这种奇怪的器械,必有所图,但他脸上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蛮贼,不足为虑,密切关注,不得让此撩渡河,明日聚集大军,活抓此贼。”
……
“选择一个陡坡,清理、铺平山坡靠河的一面直到河边。”
“一个雪橇两匹战马,一个部曲,战马固定好,蒙上马眼,人照顾好战马。”
“从坡顶推下,这两条木棍用来控制方向,加快速度。”
李蛮手把手的教会李大怎么控制雪橇,更是令人绑好两匹战马,蒙住马眼,他亲自登上雪橇,控制方向,从坡顶直滑道坡地,更在速度有所下降的时候,用木棍撑地加快速度。
黄莺美目发亮,不可思议的看着如此简陋的几块木板拼成的雪橇,可以如此迅速的滑行。
“蛮子,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不过你再厉害……”黄莺五指一伸、一抓之间,嘴角翘起。
演示完毕的李蛮,再次叮嘱李大务必选择一个陡坡,清理、铺平下滑之道,并在坡顶留一百架雪橇,以备李蛮之用。
“少主,袭扰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属下就行,少主万金之躯,何必冒险。”孙夏进言。
“不必多言,某自有主张。”孙夏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住呼厨泉和先零羌俘虏,派他去只会弄得一团糟,打乱李蛮的计划。
“少主,如有危险,速走!”李大神色严肃的望着李蛮。
“驾……”李蛮挥鞭打马,半强迫的带领着呼厨泉、六十五先零羌俘虏,在月光下往休利屠王扎下的营寨而去。
他身后,李大肃立原地,紧紧的盯着李蛮的背影,直到李蛮的背景消失于黑暗之中,才下令部曲带上数百的雪橇,向东而去。
……
斥候回报李蛮兵分两路,一路百余骑直奔营寨而来,一路三百多骑押着六百匹战马,数百架奇怪的器械向黄河而去,休利屠王冷哼一声,低骂:“不知死活。”
“整顿兵马,兵分两路……”
“杀……”话音未落,营寨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来这这么快,不愧是名将之后,家学渊源。’休利屠王感叹,继而邹眉,此路兵马多为袭扰之部,如不能迅速击溃,恐怕大队人马就能安全渡过黄河。
“传令,一个人头赏牛羊马各一……”
“嗷……”消息所过之处,屠各士卒士气狂涨、战意高昂,更是睁着贪婪的眸子盯着李蛮等人的脖子。
‘锵……锵,锵,锵……’李蛮顿感压力,连忙挥动狼牙棒,扫、撩、砸并用,破开围攻而来的数把兵刃。
环目战场,先零羌俘虏死伤颇重,而呼厨泉则领着部从在外围左冲右突。
情势危急,崩溃之势就在眼前,李蛮一咬钢牙,眸子充血通红,抡起狼牙棒,招呼仅剩的先零羌俘虏跟在身后,专挑人群密集之处冲锋。
狼牙棒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飘飞,黑夜中映出一片血红,诡异而吓人,一时之间令屠各士卒阵型散乱,兵分两路追击,更无从说起。
赶到寨墙高处观看的休利屠王,脸色吓人,声音阴冷:“调集弓手,射杀此撩。”
“这……这……这……”迫于休利屠王吓人的气势,想进言的屠各将领话不成声,口吃起来。
“还不开去……”休利屠王眼一瞪,怒喝道。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破空声传来,李蛮狼牙棒拖地,抓过一屠各士卒,挡住箭矢,大吼:“小心箭矢!”
数波箭矢过后,李蛮所过之处,屠各士卒皆退,无一靠近,而他带领的先零羌俘虏死伤惨重,只剩寥寥十来骑。
“少主,李统领已找到绝佳渡河之地,请少主速归……”这时一个身中数箭的部曲,来到李蛮身边,指着东南方向,呢喃着说完,就倒地身亡。
李蛮认识这个部曲,他是李二十二,是李蛮穿越后,一直跟随李蛮血战的部曲之一;是李蛮为图省事,直接以数字命名的部曲之一。
为保护这群忠诚部曲,这次袭扰李蛮特意不带他们。想不到,李二十二为传达消息,还是死在了这里。
李蛮一抹脸上的血汗,压下悲痛,双腿一夹马腹,带头向外突围。
“追……势必击杀此撩,否则提头来见。”休利屠王不愧是久经战阵,李蛮刚拔转马头,他就下达必杀令。
在羽箭无时无刻的威胁之下,屠各士卒根本不敢靠近李蛮一行人。李蛮等十来人,只需在羽箭攻击之下保护好自己,很容易就突破而去。
呼出一口浊气,李蛮也不管呼厨泉,招呼仅剩的十个俘虏,直往东南,黄河之畔而去。行不及半里,呼厨泉带着去卑及五个部从斜插着溶入李蛮的队伍。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黄河之畔,陡坡之上,一个孤独的身影肃立寒风之中,凝望西北方向。
顺着朔风,先是隐约传来十来骑马蹄声,紧跟着传来数百骑马蹄声,李大连忙准备雪橇、木棍,并捣毁多余的雪橇。
“李大,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吩咐你先撤离么!”快马赶到的李蛮埋怨道。
李大默默接过李蛮的狼牙棒,绑好李蛮的黑马,蒙上马眼,并奋力推动李蛮的雪橇,这才登上一架雪橇滑下。
雪橇冲下陡坡,越滑越快,李蛮昂头大吼,朔风阵阵,吹散李蛮的发髻,刮走李蛮身上的肉末。
追击而到屠各将领,望着雪白冰层上的十来个快速的黑影,一阵急眼,咬咬牙,一夹马腹,喝令士卒快马冲下陡坡……